第195章 江流石不转(2)(1 / 2)
“师兄等了多久?”
“九年。”
“师兄在这等我,没再行走江湖吗?”
“云空,师兄已经九十岁了,九年前,体力早已大不如前,还能走多少江湖?”他捋捋胡子,写意地说,“早就该学师父,结庐修道才是。”
说起师父破履,原来自从二十余年前一别,两人都未再亲见过师父。
云空取出一张折成马形的符,黄纸脆弱得几乎要碎裂的样子:“这是师兄给过我的符。”
岩空看了一乐:“甲马?怎么还有?”
他拿来端详自己当年画符的手法,“看来,你都没用掉呢,难道没有逃命的时刻吗?”
“用过的,只是不舍丢。”岩空笑着走向门口,“说往忆,徒伤身,对修道人不宜。来,师兄带你走走。”
这里四周的景致已略有不同,阴森的林子不再骇人,阳光已经可以照入,岩空在林子边缘开垦了一小片土地,种了种类繁多的瓜果、蔬菜。
“吃的都是自己种的,用的都从山下废墟捡来的。”
岩空怡然自得地微笑。
走进林子,云空赫然看见五片长短不一的木板,插在树荫间,木板上还写有褪色的字:“谁的墓碑?”
岩空轻拍他的背:“去吧,云空,是我与师父当年葬的。”
云空上前,果然看见“陈大”、“陈家李氏”二墓,是他父母的墓,事隔太久,他几乎忘却了父母的容貌,但不会忘记父母死前救他的事实,火焰中的两具人体,在他恶梦中缠绕了好久,此刻终于正式湮灭了。
“安息吧,爹娘,”他默祷,“儿虽无大成就,总算能不负人、不欺人、不害人,夜路不惧、夜眠不惊。”
云空依然好奇,那另外三个墓又是谁的?
他仔细一看,木板上墨迹虽淡,但仍见墓上的姓氏,一写“段”、一写“柴”、一写“赵”。
“师兄,这三人是谁?”
岩空沉吟良久:“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这个故事。”
他用手指刮了刮墓碑:“师兄熬的粥该熟了,天晚了,咱慢慢聊吧。”
“柴墓”岩空和云空坐在树荫下,享受傍晚的凉意,慢慢呷着杂粮粥。
云空忍不住对那三个墓牌的好奇,一面吃粥,一面老是观看那三个墓,希望能看出些端倪来。
岩空见状,便指着写了“柴”字的木板:“我就先说这块吧,你要听简单的还是冗长的?”
“先说简单的,好解解馋。”
“好,简单的说,此墓中乃我徒儿。”
云空心里一阵讶然,霎时间后悔勾起师兄的伤心事。
这下子他也才知道,两人不见的这些年间,师兄也收徒了。
“我初次遇上这位徒儿,是在政和年间,想当时是师父和你我分别后一两年……”原来有二十余年这么久了,云空顿时感受到时间的残酷。
师兄弟俩分别之后,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此番相见,仿佛要将过去的空白填补回来似的。
“当时,我独自在泉州一带徘徊……”
说着说着,岩空的瞳孔逐渐放大,视焦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拉远,拉得好远好远,远至很久以前的某一日。
那一日,岩空走到江边,看看江水清澈,便弯下身子洗了把脸,还顺便解了渴,感到浑身清凉,便想歇一会,散散长途跋涉后的暑气。
他坐在江边,看看四野僻静,岸边树影婆娑,江水映照着一片绿意,游鱼在流水较缓的岸边觅食,轻拨着浮积在水边的枯叶。
忽然,树丛里起了一阵小骚动,有人拨开矮树,从树丛中徐徐步出,眼神专注地凝视江水,仿佛没看见在一旁纳凉的岩空。
岩空好奇地看他,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穿得破烂不堪,说他穿的是衣服,不如说是用泥巴染色的布条。
在他脏兮兮的脸上,最清楚的是一双又白又明亮的眼晴,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像是看透世间万象的老僧,木然地凝视江水。
江水上有什么吗?
岩空好奇地望去江水。
少年赤足徐徐踏入江水,走了一段,便立在水中,缓缓将两手伸向水面。
然后少年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