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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禹主动岔开了话题,他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所谓交浅言深,不合适。邵禹有点儿懊恼,他从来不是这么爱管别人闲事的人。
“我找找,刚才好像买了。”南弋从台面另一侧的塑料袋里翻出来几种调料递给他。“还有这些,都用的话我就都开封了。”
邵禹扫了一眼,“差不多,打开吧。”
“好。”
“好像还差个小米辣。”邵禹扒拉着南弋切好的葱、姜、蒜。
南弋淡声:“你得忌口。”
邵禹心口一热,“又不吃麻辣火锅,就是炒菜爆锅的时候提个味道,医务工作者也别这么教条啊。”
南弋被说服了,“你等一下。”
他拉开厨房门走了出去,两分钟之后,手里带了两个新鲜的小红辣椒过来。
邵禹服气,“你还种辣椒?”他刚才在阳台视察半天都没看到。
“市场卖种子的阿姨送的,我就试了试,在最下边,长得不好。”南弋晃了晃,“要切开吗?”
“嗯,切小段。”
南弋把辣椒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放到菜板上,切了起来。几乎是没什么预兆的,跟谈论晚上的天气似的,他徐徐开口,像是回答了邵禹刚才的提问。
“我年轻的时候性子也挺急的,没什么耐心。遇到有人寻求帮助,不麻烦的伸把手,麻烦的也会推脱。我母亲说过我好多次,她是那种对所有人所有事,永远抱着最美好最纯粹热情的人。我小时候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也不会觉得欠我什么的,该劝诫就劝诫,该夸奖就夸奖,我们之间相处更像是朋友。”他切好了一根辣椒,又摆正另一根,“她和我父亲三观非常一致,用西方的观念来形容,叫乐观与博爱。用咱们的话讲,就是心大。大概一年多之前吧,”南弋把切好的辣椒段摆到配菜盘子里,“我出一个医疗援助任务,临上车之前,有同事喊我去帮他处理一个棘手的外伤缝合。我本来打算让他找别人,我……有人劝了我一句,反正后面还有两台车,来得及。”
南弋顿了几息,邵禹没来由地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
“后来,”他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经过斟酌的结局,“我原本要上的那辆车出了意外,车毁人亡。”
全程,他都没有抬头。所以,邵禹无有机会窥探到他破碎的神情。而南弋的语气又过于缓和淡然,就像是在叙述一个不相干人的故事。邵禹下意识总觉得哪里逻辑不对劲,这段话的前半截和后半截,内容是割裂开的。可他当时被镇住了,没有抓住重点。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少有机会经历劫后余生。之前,南弋给他的感觉过于大众化,他并未预计对方会有很丰富的阅历。
邵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安慰也好,转移注意力也罢,或者干脆像兄弟之间拍一拍肩背,没有多余的暗示,只是最基本的回应而已。可他踟蹰了片刻,南弋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抬头,温和地笑了笑,“好了,还有需要我准备的吗?”
有些际遇,稍纵即逝。
之后的几年,邵禹时常不受控地自虐一般地回忆这个场景。比起肌肤相亲的负距离,这一刻才是他离南弋身体和灵魂最近的一次距离。可惜,彼时,他迟钝又自大。在不该开口的时候开口,又在不该闭嘴的时候闭嘴,后知后觉亦是徒劳。
过后,当他偶然知晓了事情全貌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穿越回此时,爆炒了这个怯懦又愚蠢的自己。
“没有了,你出去等着吧。”邵禹说。
“等一下,”南弋从抽屉里找出没用过的赠品围裙,“戴上吧。”
邵禹两只手已经被锅铲和油壶占据了,很自然地抬了抬胳膊。
南弋也没矫情,顺着他的姿势,把围裙套在脖子上,又绕到背后打了个结。邵禹觉得他勒得稍微有点紧,自己腰腹位置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但他没有提出来,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