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栖身上海滩 遇阿福(1 / 2)
却说在京城与洋兵血战后,陈正元在武轩远的帮助下,逃离京城,立即与残存的兄弟们化整为零,出顺天府所辖区域,各自隐蔽。
他躲在直隶省南边一处县城,机敏地闻听各路消息,企望事态平静后,取道山西或河南至关中,入陇地,回秦源。
他所担心的局势还是出现了,听闻洋兵大肆捕杀义和团,搜捕以直隶、山西为甚,关陇也风起云涌,去了便是自投罗网,他谋算的从山西回关陇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好在他就在直隶与河南的交界处,距京畿有些距离,风声虽然紧,还有空子钻。他不得不继续隐姓埋名,离开了藏身的县城。
他一路向南,过河南,入ah,或步行,或凑马车,或攀火车,或挤货船,一会儿山路,一会儿川谷,一会儿平原,有时还是江淮水路,受尽千辛万苦,恁是到达了上海。
去上海,也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一方面那里是清廷难以查控的区域,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便于隐藏;另一方面,很多维新人士都跑到了上海活动,包括沈衿、吴玄等人,投奔他们就有出路。
一进上海,其繁华超越了他的想象,与西北形同天壤,比得京津也是望尘莫及。
洋人、洋货、洋行、商铺、饭店、工厂及穿着西化的国人比比皆是,自行车、人力车、西洋马车充斥街头,他还破天荒地见到了两辆西洋人坐在上面操控、发出巨响、冒着烟、四个轮子跑得特快的汽车。
在电报局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有听筒和话筒的电话,瞧见了怎么发电报,还有那晚上灯光的海洋,一切都怪异到超出了他的臆想,杳然如隔世。
在这样一座偌大无比的城市里,人们都生活得紧张兮兮的,对每个人来说不努力就得饿死,却又舍不得离开到乡下种地去,这是一种神奇的都市化的魔力。
初来乍到,大世面是见识了,可生计是首当其冲的大问题。在这样一座城市里,不找活干,没有人会施舍,人们关心的只是自身的生存和生活。
陈正元无可栖止,没有哪个门店是身无分文者可以随便进出的,何况他的衣着和叫花子无二致。
他只得露宿街头,在街角旮旯栖身,有时还跑到桥下过夜,好几次被提前占好地方的乞丐赶走。
“嗨,走开,这里有人了。”光着膀子、裤衫破破烂烂的乞丐倚墙躺卧,慵懒地挥挥手,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陈正元淳朴地认为,那地儿确是别人的,实际上,在这里,以他的体格和伸手,只需要站在那里狠狠瞪着,都不用出手,那无家可归的人便只有灰溜溜走开的份儿。
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遵循着弱肉强食、胜者王败者寇的丛林法则。可陈正元的为人,绝不会去为难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的,他宁愿自己被雨淋成落汤鸡,被人赶着到处跑。
他是个有骨气和志气的,为了适应这座城市的生活,暂时的失意是不得已,但决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也沦为只吃嗟来之食乞丐。
天气暖和,空气湿润,只要有一点点吃的,他就有力气卖,于是,他留意打听哪里有卖力气挣钱的地方。
“兄弟,哪里有能干活挣到钱的地方?”陈正元蹲在街角,用北方话问对面旮旯里蜷缩着半睡半醒的流落街头者,灯光和月光打在脸上,泛出一点点光亮。
那人要听懂北方话应该很费劲,半天才没心没肺、有气无力又很随意地回答:“码头,每天有现钱。”
陈正元听这话,就像听天书似的,只好重新问了一遍,那人只挤出两个字:“码头。”便翻了身,裹紧烂糟糟的外衣,要睡觉了。
这次,陈正元听懂了,也牢记在了心里,他怕打搅别人,又小心翼翼的问:“那活我能干不?”
过了老半天,那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不耐烦地说:“卖力气的,扛得动麻袋,你就能干,又不是记账还得识字。我腰腿挣坏了,干不了了。看你北方来的,体格强健,能干。”
趁着这人醒着,陈正元最后问道:“当个中医能糊口不?”
“洋人的医院和诊所开了那么多,人都去那里看病,见效快。”那人似乎对执着的北方人有些兴趣,再次回答,“中医嘛,你还是算了,没名头的,又不是本地人,肯定饿死。”
说罢,这人侧过身去,再不吭声了,片刻后,鼾声如雷。
陈正元牢牢记下了码头这个词语。他晓得码头,天津就有,那里确实需要人搬抬货物扛东西装卸。他跑到江边看江景夜景,咋就没想到去码头看看?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陈正元就跑到街上,要打听需要装卸工的码头在什么地方,不然他东南西北摸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