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1 / 2)
这天晚上谭真又在主城随便找了顶马戏团帐篷拖着睡袋钻进去休息,夜里感觉一股沉重的神秘力量挤压着他的身体,把他惊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生前卧室的天花板,以及一只正蹲在胸口凝视自己的巨大宠物猫,毛发乌黑凌乱,对着自己张口就开始说人话:“谭真,醒醒,有一出好戏就要开场了。”
谭真睁眼看到这一幕,立刻闭上眼尝试继续入睡。
猫见他装死,对着他脸邦邦摸了两拳。
“干嘛假装听不见?”
谭真默默想:你是一只猫,你不应该会说话。而且我已经离开现世很久了,所以这是个梦。
猫不依不饶:
“可你明明就听见我说话了。”
“喂——”
“小谭?谭真?”
它见他不理会,从床上轻盈地跳了下去,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谭总,看这里。”
一阵不祥的预感中谭真不得不掀开眼皮,正好看见大黑猫蹲在对面的书架上,爪子径直伸向一只玻璃相框,那里面嵌着一张他与几人的合照。说是合照,但他自己在其中连个正脸都没有,只有一个身披白大褂西装长裤的背影出镜,像是正在忙碌些什么,而照片里其他男男女女就在拉远的镜头前围着这个挺拔清隽的轮廓比出各种搞怪的动作,憋笑成了一团模糊的动态。
眼看相框在猫爪下摇摇欲坠,谭真终于忍不住喝止:“住手!给我下来!”
黑猫蓬乱的毛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得逞表情:“切,不还是跟我讲话了。”
谭真平铺直叙:“这只是对宠物的指令,与跟猫讲话是两回事。”
“如果你真认为猫是无法沟通的,那你就不会下意识用人类的语言对它重复这些指令。”
“我只不过——”
“如果你真认为这是个梦,为什么要在意梦里的玻璃会不会掉到地上?”
谭真闭上了嘴,及时停止与它之间无意义的争辩。
黑猫重新跳上他的被子,胜利者般优雅地踱来踱去。
“你们啊,自顾自将动物的行为赋予人性,又在人的身上寻找动物的特性来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出现在我梦里到底要干什么?”谭真疲惫地说:“就为了踩我几脚?”
“当然不是,我说了我是来提醒你的,以免你错过接下来的精彩部分,我是多么好心哪。”它甜蜜地、懒洋洋地盘踞在床上最柔软的一角说:“我亲爱的室友,说来也好久没见过你加班加到崩溃的表情了,我还有点小小的期待呢。”
由此可见谭真生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任何人在结束疲惫的连轴转工作终于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房子已经被另一只生物占据,而这猫还会说人话,动不动张口嘲讽你,因为“谁叫小猫咪又不用上班呢”,长此以往都会产生严重精神问题的。
“你想多了。”谭真拉高被角,一直盖到鼻子下面:“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猫笑了,但双眸深如子夜。
“——你已经在了。”
第二天一睁眼,谭真爬起来抽出自己睡袋里的枕头一挥手狠狠砸了出去。
某种暗质的、不属于他的恶意侵蚀着他的杏仁体,给他带来了非常糟糕的睡眠体验,在这个滑稽的马戏团帐篷里盯着黑暗中某一点胸口起伏着平复喘息。
或者,一种声音告诉他,这情绪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本就是个会因控制欲受到任何一点点挑战而大发雷霆的家伙,你把它埋进旧日的坑洞里,往上面撒了点土,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但它还是会被挖掘出来……在与人耳鬓厮磨的时候,或者在这样的午夜梦回时分。
谭真盯着桌子后面那张起伏不定好像时时有风吹过的帷幕,突然从里面钻出一双被殃及池鱼的黑手,颤颤巍巍把他的枕头捧到面前。
“谢谢。”谭真接过来说,一开口的嗓音非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