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镇》第五章:愚者梦醒,莽选人生(1 / 2)
1992年的春天,经济的浪潮席卷了发展的土地,工厂的舒适迎来巨变,石翰父母选择下海经商,石翰接到信来找家玲:“我爸让我跟他们去东州。”
“那,你去多久?”
“不清楚。”
?离别已经在萌芽,短暂的沉默过后石翰接着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东州?”
家玲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我们连婚都没结,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去?”
“过去我爸妈都安顿好,我们立马就结婚。”
“我爸会打死我的。”
石翰愣在原地,他也明白这对于家玲而言太为难,既然爱她,又怎能不理解她呢?这个时代,名声是女人的第一张脸,人不就活一张脸吗?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
人走了,再没有新鲜的,悸动的期待。
家玲成了巧花饭后的故事会,她还是似笑非笑,亲和有佳。
家玲做完家务一个人坐在上房门槛上,有时候看上去很开心,有时候又很沮丧。心情切换着,育德和金媳喊她干活时她都在出神。
只好走到身边摇晃两下,才昏昏沉沉的开始干活,都说时间是一副好药,其实还有效果更好的汤药。
岁福还是不能好好的种地,他们缓过时间又来蹭饭了,两家人彼此之间将饭点都奉为圭臬。
家玲也不再对巧花假客气,心想不过是多给两张嘴给口饭,是猪也行,狗也行,无所谓,不过是和面时多揉几下而已。
在家玲不在给脸色的日子里,小两口找到育德又说了新主意。
“大,家玲天天不高兴,要不我去打工,福宝让福宝妈和家玲一人带半天。”
“玲娃每天家务做饭,福宝妈就带福宝,不行?”
“大,玲娃每天不高兴,这样下去身体不好,我们搬过来,我陪玲娃说说话。”巧花补充说
“你问下玲娃吧。”
育德委婉的拒绝并没有阻止巧花的心思,第二天天还没亮,小两口收拾东西抱着福宝搬进了民福原来住的房间,好在福宝并不调皮,家玲做饭,福宝坐在身边玩弹珠。
巧花呢?继续坐在院外的场里晒太阳,白胖丰腴,笑容可掬。
孩子终归有孩子的天性,清明在即,育德嘱咐家玲多煎些油饼,做些金父金母生前爱吃的菜。
家玲炸好油果果,把热油放在不常用的锅台上,到上房打大油。刚踏上石阶,厨房传来凄厉哭喊,家玲立马折身,厨房里油盆倒扣在地上。
福宝站在一旁哇哇大哭,家玲拉着福宝转了几圈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和姑姑说,怎么掉下来的?”
“老鼠跑过去打下来。”
家玲蹲下身抱起福宝:“福宝,乖,福宝回来,姑姑在,给福宝炸丸子吃。”
墙外的巧花抱着石头垫上从墙上探出头:“家玲,福宝怎么了?你怎么带孩子的?真是的,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
“你还是再垫几块吧,要长脖子了。”
“骂人不揭短,孩子没带好,还嘲笑我。”
家玲放下福宝:“福宝去上房玩,姑姑要和你妈妈说话。”
“你过来说!”家玲眼睛瞪得溜圆怒视着,大步走出门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抓着巧花的衣领拽进了院子。
关上门经过几语争吵和身高的压制,当天下午,家玲帮助巧花又搬回了二婆那落院子。
院里恢复了中规中矩的生活,偶尔福宝过来拿些吃的,白天做饭做家务,闲下来缝衣服,门口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家玲不曾理会,育德和金媳一番商量,决定找居乐镇的媒人给家玲说门好亲事。
育德拉着媒人:“要个有文化的,有学问的。”
媒人信誓旦旦:“放心,玲娃随便挑。”送走媒人还没进屋。
村里的喇叭高喊:“放贷款,无息贷款,只要敢贷,只要想贷,鼓励经商,来填申请。对当前的生活有突破,对未来有影响,只要是带着发展的观念去朝前走,贷款方向个人。”
当然这笔钱后来没人要过,好像有人忘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好像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给胆大的人多开了一扇门,这或许就是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原因。
不得不说,每一个想法从开始的初衷它都是好的,虽然发展到最后,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但还是不能怪最初打着好想法的人的本心。
岁福没什么正经事做,一直是育德的一块心病,这不巧了,育德决定申请贷款买辆车。
石料厂缺拉货车的司机,开车也不会很辛苦,迈进上房的脚缩回来去了大队,等钱拿到手,育德才叫过儿子:“买个车,开车拉货,以后日子就起来了,福宝也大了。”
“行,大。”
这是金家岭的第一台车,让常被诟病的岁福一时间光耀极了,可刚刚尝新的经济正
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必然是需要时间才会慢慢的自然开放。
岁福从信心满满到怨声载道仅用了半月,车停在了院外,人恢复到从前。
育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基本全新的车就摆在面前,开始发愁贷款要怎么还,民福站在父亲身旁:“没事,车啥时都能开,时间到了实在不行用我的钱还。”
育德愁容满面,本肉眼可见的未来如今竟成了累赘,正愁眉不展,媒人登门咧着嘴笑得很是灿烂:“居乐镇常家村有个年轻人,有文化,读书都读到高中了还是个孝子,父亲生病了为了照顾考上大学了都没去,长的那是双眼皮大眼睛,身高一米八,头发浓密,方圆出了名的老实,善良,助人为乐,家里弟兄四个还有个妹妹,老大老二都结婚了,这个是老三,家里的姑娘也嫁出去了。有文化,聪明,懂事,以后不愁好日子的。“多大年纪了?”育德点点头问
“68年的,属猴。”
“不太合吧,怕配不过,再劳驾别家吧。”
“新时代,讲科学,属相都是迷信,再说了这种好些条件的给介绍的也多,家里弟兄多,以后亲房之间也是能够互帮互助的,不用太操心,离咱家也就十里路,近着的,逢年过节的带着好女婿说来就来了。”
育德转而寻思似乎媒人也说的也有道理。
自古道媒人一张嘴,心红点的紫的说蓝了,心黑点的死的说活了,要是遇上眼里只有钱的,谁家给的多那就多买几句实话罢了。
媒人见育德还有犹豫又说:“诶,我说她金大,你这样,我安排个时间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看看两个年轻人自己的意思,毕竟以后的日子要他们两个人过的嘛。”
“我觉得还是不行。”育德说
“她金大,让俩先见见,新时代了嘛。”
“行吧,那就端午”
“好好好,就等你这句话了。”
媒人的脸上向日葵一朵一朵地开,晃着身子消失在了大门口。
端午的酒醅家玲已经做好,放在上房的玻璃柜里,旁边放了一只小碗,专门留给福宝自己盛的,媒人拎着鲜桃进了门高声喊:“她金大,来喽来喽。”
育德从炕上下来,福宝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爷,什么人呀,大呼小叫的。”
“福宝去南房看书,爷爷和人聊点事。”
福宝路过两人,冷哼一声,进了南房关上门。
“他金大,来看看女婿,看多好的。”
家玲在厨房听见声音,心想:“女婿?我?”拽着围裙趴在门上跟随着好奇心一起看未来的风景。
”坐,坐。”育德招呼二人坐下高声朝厨房喊家玲来倒水
南房的福宝跑出来从厨房接过托盘:“姑姑,我去。”
家玲笑着摸了下福宝的头:“放下就回来昂。”
“常家老三,叫新永。”媒人说
“哦,好。”育德打着哈哈
“金爸好”常新永微欠身和育德打招呼
育德一手搭在福宝的肩膀上,一手端着水杯,显然,他并不满意面前这个人,常新永也面无表情的坐着,不知是紧张,还是腼腆,媒人不得不挑起各种话头,言不过三句,又回到冷场。
媒人已经找不到新的话题了,只好指点起了放茶的梨木桌子,一个劲得夸着说好。正在这是一声“大,我回来了”抢救了媒人的焦灼之境
“民福回来了,你去找下你姐回来,有事找她。”育德说
民福觉得奇怪,心想:“家玲不一直都在家里吗”但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心里大概有了八九分,放下包袱走进厨房,先上下打量一翻,尔后笑嘻嘻的说:“大姑娘要出嫁了哦。”
“去,胡说中午就饿着。”
“没看上啊?”
“没看见呢。”
“哦~~”
民福自己盛了一碗酒醅蹲在门槛上,边吃边等,果然家玲蹲下抿着嘴问:“长什么样?”
“人样。”
“啧,皮痒了是吧?”
民福放下碗,走到上房坐在桌前,给一桌人都斟好茶:“大,出门取菜去了,一会来。”
民福仔细看着常新永,他觉得有些面熟,一时记不起来在哪见过,但直觉总觉得不亲近,和自己不是一类人,他并不喜欢,起身回到厨房,没有了刚才的嬉笑之态,神情严肃。家玲撇了一眼民福:“你感觉咋样?”
“感觉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不过确实是文化人,符合你的要求,但我觉得不适合你。”
家玲是相信民福的,眼里的期待藏起了彩色,将炒好的菜瓜炒肉和西红柿鸡蛋递给民福:“往上房端吧。”
又把面皮切好放入盐醋蒜味精和刚溢好的芝麻酱,再搭配新鲜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及蒸好的面筋,同时放在盆里搅拌均匀,转身又在锅里倒了一勺油,油热以后泼在陶瓷小罐里的辣椒面上,刺
啦刺啦的响声过后,伴随的是呛鼻的香味,味道飘散在整个院子里。
民福放下手中的两盘菜赶忙转身回了厨房:“姐,来碗热的,给我先调一碗我先吃。”
“哦,想吃面皮了就叫姐了?”
“不是,本来就是我姐嘛,给我调一碗我先吃,饿得很。”民福谄媚的说
“自己调。”家玲说
“做饭是你的活,我只管挣钱。”民福说
“看你功劳大的,光会挣钱?钱长手了它站起来给你做饭吃。”
“切,我以后娶个媳妇她做饭不就行了。”
家玲拿只瓷碗多加芝麻酱拌好,民福端过来靠在门边吃,家玲端着调好的面皮和粽子,嘱咐民福把熟好的蜂蜜盖好,自己去了上房。
常新永正在听从媒人的指导给育德倒酒,家玲把粽子和面皮放到桌上直起身,常新永刚倒完酒正在不知所措,四目相对。
常新永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一丝礼貌的微笑,这一幕被门口正要一脚踏进门槛的民福看到,民福猛的想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对,在工友朋友的婚礼上。”
半月前恰逢休息,在宿舍正百无聊赖时,工友说有席吃,几个人抹把脸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婚礼上。
看见空位自顾坐下,民福四处看了看,在场的人不是很多,眼前的这个男人离得新郎新娘很近,他清楚的记得,这个男人看新娘的眼神充满着渴望,嘴角不自知间泛起的笑意都带着甜蜜。
同为男人他太懂那个眼神是什么情况,他当时心里还在看热闹,心想:“呵,这一看就没见过世面,新娘说漂亮勉强算,更多是一份没有异性边界感的风骚。”
当下民福只觉得心里犯堵,心想:“家玲稳重持家,这绝不行。”
家玲看着眼前的男人发现他比石翰长的更清秀些,更有书卷气,好像生活给了更好的。她害羞低头,心中好像又燃起爱情了。
家玲拿起碗给每个人盛饭,饭后,媒人拉着常新永到院里问:“新永,咋样,是不是大大方方的,持家的一把好手。”
常新永沉默不语。媒人又说:“两个人的终身大事有啥好害羞的,你看人女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