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她以德服人(2 / 2)
“神觉哥你厉害!”周驴儿顿时觉得这神觉和顾十五一样,都和一般人不一样,“我现在不要你的银子了,我不缺钱,你要是不喜欢银子,可以给蓝姨。”
神觉倒是不知道蓝姨是谁,收了周驴儿的钱袋子之后,他便笑嘻嘻的对着周驴儿道,“你以后想要银子就问我们拿就行了,我们这些寺庙的银子,你随便拿。”
周驴儿一向都是直肠子,直接就笑嘻嘻的问:“神觉哥,那我要是问你们拿了银子给想要的人,比如蓝姨,比如胡伯,比如哈哈哥,你给是不给?”
神觉也不管他说的这些人是谁,只是点头道:“当然给。”
周驴儿笑嘻嘻的说道,“那你钱袋子还是给我吧,他们有多的你也给我,我先给胡伯去,他缺钱。”
这番操作倒是让神觉想不到,他忍不住笑了笑,又将钱袋子拿出来递给周驴儿。
接着他和顾留白眼神一对,他突然笑了,道:“十五哥也是个妙人。”
“看上去你也很妙。”顾留白笑了起来,道:“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穿个玄甲。”
神觉笑道,“为了保护佛子,我等愿意披肝沥胆,披个玄甲自然不在话下。”
顾留白看着这个很书生气,又显得坏坏的和尚,开心的笑出了声来,“那你让他们马上准备和我们一起出发,先救个胖子。”
刚刚才排了半天队进城,结果又马上要出城,神觉却没有丝毫的不开心,他笑眯眯的点头,在出门前又对着顾留白认真行了一个大礼。
“咱们不用见外,但这是代表我们大唐的佛宗对先生致谢。先生到了长安,我师尊想约您在大慈恩寺见上一面。”
神觉刚说完,看着顾留白点头才放心出了门,结果右脚刚刚跨出门槛,看到迎面来的一个人,他就叫了一声,我勒了个去!
然后浑身真气激荡的蹦了回来,挡在了周驴儿身前。
“神觉哥,怎么了?”
周驴儿只看到神觉身上金色的真气形成了一颗颗佛珠的模样在身上流转,真气压迫着周围的空气,他身上的肌肤都似乎有针尖在戳,隐隐的刺痛。
他觉得神觉好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浑身都炸了,但朝着门口看去,他看见走进来的是贺火罗。
“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
神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周驴儿乐了,“神觉哥你说啥呢,这我火罗哥。”
神觉大皱眉头,他仔细端详着贺火罗,越看越是心惊。
“你认识他?”顾留白知道他肯定看出了什么大问题。
“我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神觉直觉贺火罗没杀意,但是整个身体还紧绷着,不敢松懈,“我只知道他以前叫做悲藏,是跟着高昌的一个老和尚的护法金刚。那个老和尚之前有可能是龟兹大云寺的大法师。”
周驴儿一愣,“火罗哥你也是护法金刚?”
“而且是西域四大金刚之一,四个最猛的护法金刚之一。”神觉看了一眼周驴儿,背心不争气的出了一层冷汗,“只是按理来说,他不是我们一伙的,他是应该来杀你的。”
“火罗哥杀我?”周驴儿乐了,“火罗哥要杀我,一天都能杀我一百遍。”
贺火罗看着神觉,慢慢的似乎想起了他是谁,他冲着神觉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周驴儿,“最初我到大唐边境来,的确是来杀你的。”
周驴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肯定是顾十五的娘不让你杀。”
贺火罗又点了点头,道:“她以理服人,说道理说服了智达法师,以德服人,打服了我,所以我们就不杀你啦。”
周驴儿没心没肺笑嘻嘻的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神觉却是听得直觉哪里不对,“悲藏,哦不,火罗哥,不是说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怎么是打服?”
贺火罗瓮声瓮气道:“她打赢了我,本来能杀了我们两个,结果没杀,那不是以德服人么?”
神觉转头看向顾留白,眼睛里已经充满深深的敬意,“是他娘?”
贺火罗道:“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
神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完全不像是洛阳护法金刚的领头人,顿时点头哈腰道:“火罗哥说的是。”
但他还是不死心,犹豫了一下之后,往周驴儿身后躲了躲,作死道:“我不该打听的事情不打听,只是辩经的内容能否透露一二?大云寺的大法师,佛法精深得都能窥探未来,怎么会在辩经的环节就被以理服人?”
贺火罗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倒是在可说的范围之内。
于是他瓮声瓮气的缓缓说道:“她对法师说,你们这种所见是不对的,因为你们所见的时间太短,你们只看到这数十年,中土佛宗和西方佛宗的兴衰,但事实上你们感应未来的能力再强一些,再多看个几十年,就会发现刺杀佛子毫无意义,因为佛子的诞生,之所以要汇聚整个佛宗的气运,并不是决定中土或是西方的佛宗哪个大兴,哪个衰亡,而是应了整个佛宗衰亡的天命。佛子汇聚所有佛门的气运,是用来救整个佛宗的。”
神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意思是整个佛宗要走向灭亡?”
“我不能感应佛宗气运,我当然不知道。”贺火罗看了他一眼,道:“法师当时回应道,你能感应那么远?她说不能,但能通过蛛丝马迹理出些头绪,然后她就开始以德服人。”
神觉手抚额头,不敢置信,“她接着直接找你打架?”
贺火罗摇了摇头,“不是找我打架,是打我,我没还手之力。”
“……!”
别说神觉,就连顾留白都有些无语。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贺火罗说某人说他这功法很蛮笨,是挨打的法门。
贺火罗道:“她打我之时,出现巨大观想坛城,诸多真气妙韵,法师感应到了什么,他便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神觉惊了,他犹豫着看着贺火罗道:“真不是法师看着你不敌,所以才嘴软服输?”
贺火罗道:“自然不是如此,法师又不怕死。他只是感应到了她说的是对的,佛宗即将消亡,然而因佛子而存继,又再次兴盛,长久不衰。法师心悦诚服,知道自己终究目光短浅了一些。”
“可是…”神觉欲言又止。
贺火罗却似看出他的想法,缓声道:“法师虽服,但其余人并无法师的境界,不肯相信,大战终究发生。”
神觉隐约猜出了那一战的结果,顿时肃然,对着贺火罗行了一礼,道:“善哉。”
贺火罗却对顾留白说道,“邹家在城外安排的马车好了,沿途都做好了打点,可以出城了。”
这一刹那,看着打杂的贺火罗,神觉有些心神错乱。
西域当年修为最强的四人之一,现在做了一个低调的车夫?
大唐那时候,有哪个修行者能够以理服人说服智达法师,有哪个修行者能够以德服人打服贺火罗,最终还将贺火罗给策反了?
此种人物,不仅不留存在史书之上,而且也不被大唐修行者所知,此人是什么神秘宗门的修士?
……
五皇子在城墙上与顾留白、裴云蕖依依惜别。
裴云蕖有些意外道:“还以为你一定会去凑热闹呢。”
五皇子讪笑道:“不了,不了,不然下一个被废的皇子就是我了,你们做的这种事情太劲爆了,我承受不了一点。”
裴云蕖翻了个白眼,“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五皇子笑道:“我哪一点不好?”
裴云蕖道:“你这人聪明过头了。”
五皇子心情略有些沉重,“云蕖提醒得好,我今后是要注意。”
天下有太多的聪明人。
但聪明人也是分档次的。
裴云蕖是聪明人,但她只是面临事情时反应快,应变快,黑沙瓦一役之后,她想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没注意的点在哪。
五皇子则不然。
他属于那种举一反三,只是看到一点眉目,就猜得出好多事情的聪明。
而且身为李氏,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容易从皇帝的角度去切入。
幽州城里的玄甲一失窃,他不用想就知道了这事情是顾留白干的,接下来就猜出顾留白肯定要让这群护法僧去穿玄甲折磨谢晚了。
他揣度世间那些高位者人心的能力,也和顾留白一样准。
谢晚这事情一出来,他就瞬间明白了长孙氏、裴氏和皇帝在其中的钩心斗角。
裴氏档次最低,没想着要怎么样,就是尽可能保住自己在帝国之中的地位,尽可能的不让皇帝太过削弱自己的兵权。
长孙氏一石二鸟,既消磨皇帝手下权臣的实力,又要控制皇帝蓬勃的野心。
皇帝的弯弯道道也瞒不过五皇子。
黑沙瓦这件事皇帝没有顺水推舟?
他估摸着再过两三个月,皇帝用黑沙瓦这件事会做什么文章就看得出来了。
他这个父皇的心肠硬得很。
拿一百具以上的玄甲来做事情,这不是和牺牲一座小城一个样式的事情?
他现在最多只能让皇帝觉得他想通过裴云蕖结交绿眸,而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他已经和绿眸在一条船上。
皇子这种东西,大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不信太子看不出这番算计。
从小他就知道太子也聪明得很。
但裴云蕖这是随口一语提醒梦中人,他惊觉太子和他最大的区别,就是太子会藏巧于拙。
他从来都只将自己的聪明展示很小的一部分。
而自己似乎演技有些浮夸,藏都藏不太住。
太过聪明,就给人予威胁感。
顾十五就明显做得比自己好太多。
顾十五在各个方面都贼聪明,但这人表现得就像是个小贼,让人觉得他没多厉害。
甚至还不相信他那么厉害,不相信他那么聪明!
他都不知道顾留白是怎么搞的,怎么就那么容易给人那种错觉。
这好像并不是年纪给人的错觉。
这怎么回事?
段红杏出现在了五皇子的身侧,看着显得心事重重的五皇子,她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塞了过去。
五皇子看了一眼名单上的那些名字,眉头微蹙:“这些幽州的世家子弟,都跟了出去,顾十五也并不拒绝?”
段红杏点了点头,道:“顾十五没管。”
五皇子微微蹙眉,道:“这些幽州世家子弟有些眼光不足为奇,但顾十五也不怕这些人不堪重用,看来这些人已经经过了他的挑选,之前必定是已经发生过一些事情。顾十五若是去长安,他也必定是要好好栽培这些幽州世家子弟的,看来我也必须和这些人有些交情才行。”
说完这些,他突然醒觉,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都提醒了你不要显得如此聪明,你还不悔改!”
段红杏经过阴十娘那一战之后,心情总是不佳,看着五皇子这般怪状,她忍不住就骂出声来,“你他娘的神经病啊,我不知道你聪明吗?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逼啊?”
……
野石渡,一群等待过河的汉子目瞪口呆,旋即破口大骂。
那正要从对面过来揽生意的船老大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当骂不当骂。
突然就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一下子把他的船给凿沉了,然后在他手里塞了个钱袋子。
当他掂了掂钱袋子的分量,眉开眼笑起来的时候,凿沉了他船的安知鹿已经遁入密林,开始拼命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