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买卖行里的门道(1 / 2)
柳中县很小,小的几乎不起眼。
不过,在历代善于据险居之的兵家眼中,柳中县却极为重要,是战略上的形胜之地,北面是蜿蜒成喀喇、维洛与北夷三国边境线的一脉大山——雪窦山,雪窦山至此,陡然错开两脉,一脉是北折而行的白水山,浇灌出北境丰美草原的白水河便发源于此山。
山以水而得名,水以山而有源。
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积雪融化而成的白水河,如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在草原上东奔西突,蜿蜒回转出一个巨大的之字形状,水到之处,万物生长,浇灌出了广袤千里的沃尔川大草原,百转千回的白水河最终汇入红崖江,在水草丰美的沃尔川草原上生活着沙陀、铁勒、於鹄等几大部落。
另一脉则是以险峻著称的天然要塞——春驹山。
春驹山绵延六百余里,山势险峻雄奇,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邶风将军府依山而建,东面是寒壅关,西北是云门关,当中扼守一道险要关隘——盘羊关,直面北夷国方圆八百里的黑石戈壁,荒凉的戈壁滩极其单调,黑的是砾石,黄的是流沙,白的是累累白骨。
一条崎岖如羊肠的山路尽头,便是地方虽小,但名头极响的灵溪茶马古镇。
转眼已到了五月末,这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镇子的南边便是灵溪,溪水两岸长满了参天的古柳,日上三竿时,放眼望去,树荫下早已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牛羊牲畜,与熙熙攘攘的人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牛羊骡马的羶味,这里便是镇子上买卖牲畜的地方。
树上的蝉鸣声、叫卖声、驴马等牲畜的撕咬打斗声不绝于耳,显得异常嘈杂与热闹。
墨北风他们一行来得有些晚,赶着一群马来,早已没了落脚的地方,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场,想把马拴到一棵老柳树上,忽然尴尬地发现缰绳有些不够长,然而,其他地方每一棵大树下都拴满了牲畜,一时显得树少有些不够用了。
这时,树下忽然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讥笑声,言语中满是不屑。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吧,啧啧……看你们一个个穿得溜光水滑,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不被别人坑死才怪呢,就你们这样的还来做买卖呀!”
墨北风回头一看,只见树下蹲着一位衣着邋遢的老者,他摇着一头沾满草屑的灰白乱发,看样子好像刚从哪个柴火垛里刚爬出来似的,一副无比落魄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哲古达见那老头如此无礼,刚想上前去理论,却被墨北风一把给拦住了,他把缰绳交给王小乙,淡然走到那老者身边,也不嫌弃他一身的异味,毫不见外的蹲在了那老者的身边,与那老者拉起了家常。
“老人家好眼力,能一眼便看出我们是初来乍到的新手,看来你老对这行很熟悉喽。”
那老者审视地看了他几眼,傲然道。
“嘁!你们就差没在身上挂块牌子啦,常在这灵溪边上走的人,哪个看不出来你们是外行,不过你嘛,还算不错,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主,看在你如此上道的份上,老夫索性就跟你唠叨上两句,正好还没吃早饭呢,要不,你做个东,咱爷俩找个地方去边吃边聊?”
哲古达狠狠瞪了那老头一眼,那老头顿时感到一股瘆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像刚撒完尿似的打了个哆嗦,不无警觉地瞅了他一眼。
墨北风笑道。
“老伯不要怕,我哥哥这人虽然长得有些凶,却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走,你选个地方,我来会账,咱爷俩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
听他这么说,那老者这才胆壮了起来,随手胡噜了一把头上的乱发,起身道。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前面不远处有家清欢斋就不错,要不,咱去那儿尝尝?”
墨北风淡然说了声好,又叫上了哲古达,一行三人朝着邋遢老者说的那家店铺走去,正如老者说的那般,清欢斋离灵溪并不远,不过有一箭之地,然而,当他们看到那五间大屋三层楼的门头就知道,这家清欢斋绝对是灵溪茶马古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店,哲古达看了墨北风一眼,墨北风却装作视而不见,不过心里却也在暗自腹诽起来。
今日出门也没查查黄历,这顿挨宰估计是跑不了啦!
清欢斋的生意果然兴隆,店里的伙计皆在忙着迎来送往,进出的不但有穿戴各异的胡商,还有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墨北风就在其中看到那日迎接他的两位熟人,一位是柳中县的县令吴光,还有一位则是古浪县的县令石汝重,他俩正陪着一位身穿便服,却卓然有一股英气的中年男人阔步走进店内。
二人虽未曾见过面,但墨北风却在那部《洛都官子录》中见过他,正是原来的兵部侍郎皇甫西陵。
店里伙计迎来送往的多了,自然练就了一双善于甄别三六九等的火眼金睛,一看那邋遢老者的落魄相,不由眉头紧锁,刚想张嘴呵斥,但又见他身后跟了两位虽然衣衫并不算名贵,但还算淡雅的少年,于是,态度上也就显得不咸不醋起来。
那伙计撩了一下眼皮,蔑视道。
“几位想吃点什么?”
不等墨北风开口,邋遢老者竟自顾自扳着手指头数道。
“我们人也不多,少上几道菜就行啦,来一道貊炙、脍麋脯、杏酪蒸羔、糟烩春笋、咸骨醉春醪、炙驼峰,再上一壶凉州葡萄酒就可以了。”
那伙计听后不由咋舌,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穿戴像叫花子似的老者,对他们店中的美食竟如数家珍一般,不由愣愣地待在那里,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墨北风笑道。
“就按老先生说的去做,一会由我来会账。”
那伙计这才回过神来,忙殷勤地把他们领到一张临窗的桌前,又用雪白麻布掸了掸干净的桌子招呼他们落座,这才回到后厨去下单。
哲古达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邋遢老者,不客气道。
“老头,你饭都吃不起啦,还净点这么贵的菜,别的咱先不说,就那一壶凉州葡萄酒估计没五两白银下不来,你真拿俺哥俩当四六不懂的棒槌啦,也就是让你遇上了俺兄弟这个热心肠,要是依着我,哼哼……”
那老者嘿嘿一笑,大言不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