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情窦少年(1 / 2)
汴京的城壕,距离城墙外十数丈。非常宽广,足有三十多米。宋人称之为护龙河。与城中广济河、汴河、蔡河、惠民河众多水系连在一起。
护龙河两岸,每隔两三米种植着大树。好像无数的卫兵,沿着城墙一溜儿排开。虽是寒冬,河上日日派遣河工清理结冰。所以,大河仍是细浪微卷、波光粼粼的景象。
瓮城前的城池,乃是从护龙河引流来的小河,故上架吊桥。而护龙河上修建了两丈多宽的虹桥。黑瓦铺顶。桥上建了走廊、凉亭。年初,虹桥一度被毁弃。金兵撤退之后,又开始重修。
此时,新修的虹桥刚刚建好。红立柱、绿波廊,油彩锃亮。却想不到,虹桥油漆未干,狼烟又起。虹桥廊下,无数宫灯色彩鲜艳,随风招摇。哪里知晓汴京即将迎来更大的灾难?
平日里,这里行人商贾无数。热闹非常。赵榛经过时,桥上正躺卧着无数来不及进城的流民。见到大人物鲜衣怒马,急忙让开道路。诚惶诚恐地看着众人离去。
天已大亮。
自虹桥始,官道一路向东,数里地坦途。城墙慢慢成了远方的一抹风景。又有树木、土丘、村落遮挡,汴京城时隐时现。
前方,三五成群,结伴沿道逆行而来。多是北方逃难的流民,自然是往汴京去的。
赵榛始终未见到秦桧追来,彻底地放下心来。既然出了城,不用再打出使的旗牌,便让人偃旗息鼓。行进了几里地,见路两旁各有一个小亭。亭下石碑,写着“东九里亭”几个字。不觉已经走了近十里地。于是,下令休息片刻。补充些干粮,恢复后再行。
未等在亭中坐定,赵榛将刘心隐几个教授叫到了身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几人依令去了。
太监侍女要生火烧水,赵榛一概免了。只吃了些甜点,喝了几口温水。眼睛不由得向亭外瞟去。在人群中寻找了半天,终于发现那个身影。刚才这一路,他心扉中始终念念不忘。
沈媛倚地而坐,背对着赵榛。瞅见她的身影,虽然褐色布衫,十分朴素。赵榛却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踏实许多。不知她吃的什么?想来比不上自己的。赵榛有心让侍女送些点心,又觉得不妥。只能按捺住心意。沈星沈汉坐在她身旁。沈家人挨着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与出发前的气氛完全不同。赵榛心里忽然生起了几分向往。
刘心隐等人在人群中穿梭了几次。走到沈星沈汉身旁,哥俩都站了起来。刘心隐与他们交头说了一会,抬手让人记了下来。沈媛也站了起来。看她就要转身,赵榛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摆弄手中暖壶。等再抬头时,见她依然背对着自己。方长出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
片刻之后,队伍重新上路。
过了东九里亭,在官道上首,分出一条道来。较官道狭窄几分,路面凹凸不平。不像官道那么笔直,蜿蜒曲折。本是民间常来常往踩出来的一条道路,虽然官府也有整葺,但与官道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便沿着这条道,一路向北。
按照赵榛的计划,眼下着手要做的事,在汴京西边。赵榛偏偏选在东门出发。本意在于离王府近,离沈家近。可以早点出城,更能避开秦桧。但是,如此一来,一行人免不得要绕路。绕着汴京外围一圈。由东向北再向西,算是兜了个大圈子。
北风呼呼地刮。
脸上传来点点凉意。赵榛张开手掌,点点冰晶落在掌心,旋即化成了水。
“下雪了”,赵榛举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汴京这一个月来,虽然寒冷,但是天气一直较好。连着好些天,太阳高照。寒冷的冬日里,倒是带来了阵阵阳光的慰藉。出了汴京,便迎来了风雪。不知老天爷是何意思。前路顺也不顺?赵榛心里犯着嘀咕。人群中,亦有人产生同样的疑问。纷纷议论起来。
雪越下越大。先是一粒粒、一颗颗、一片片。慢慢地,羽毛般大小的雪花,漫天飞舞。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彼此。风越吹越猛。顷刻间,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赵榛赶紧下令,趁着大雪初降,抓紧前行。前方如有村落,马上安营扎寨。等雪停了再走。又着田垚,派人分发了油布雨毡。勉强挡些风雪。
路上,慢慢生出积雪。
队伍前列的人员还好,步伐尚稳。行走在后面的人,遭了老罪。前方不停踩踏,雪水慢慢渗进土里。道路开始又湿又滑。一个不慎,便会摔倒在地。队伍后方,不断有人跌倒,又被人搀扶起来。有人忍耐不住。咒骂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赵榛依了董策提议。骑马、驾车的青壮男子,一并捎上老小伤员。两人一马,几人一车。这番操作之后,队伍慢慢恢复正常,重新有条不紊。
铃铛声,车套声,轱辘声,鞭声,风声,笑声,骂声,哭声……
队伍足有两三百人。顶着风雪,步履蹒跚。行得艰难万分。
“哎呀!”
一声痛苦的娇呼声。
耳旁声音十分嘈杂。但是,这声音好似带着翅膀,独独传入赵榛耳中。
大雪如帘。
赵榛循声望去,穿过雪帘,一眼便看见沈媛摔倒在地。
沈星、沈汉已经下了马。把她搀在路边,正探视伤情。二人马上还驮着人,自然是沈家长辈。
见此情形,赵榛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骑着马,慢慢踱到几人跟前。
沈星、沈汉急忙放下沈媛,冲赵榛行礼。
赵榛看了沈媛一眼,漫不经心道:“伤着了?”
沈媛急忙捂住脚。低下头,没有搭腔。
沈星禀道:“谢王爷关心!家妹一切尚好,只是……脚踝有些红肿。一时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