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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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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失神了片刻,转念想起今日身边还跟了个绮襦纨绔的堂弟,下意识转身朝身后的颖川王萧佑扫了一眼,果见那厮目不转睛,举扇抵颌,正向侍从开口问道:

“那位姑娘是……”

侍从循着萧佑的视线朝宋洛溦望了眼。

“她是……”

侍从顿时头大。

这怎么说?说是临川郡主送来给太史令暖床的?

那肯定不行!

虽说皇族世家子弟,谁人身边没几个佳人美姬作伴,但此处到底是供奉神器的玄天宫,传出去说太史令在这里临幸野女子,绝对不是什么佳话。

侍从搜肠刮肚,一时语塞。

洛溦站在侍从身侧,瞧着他浑身绷紧,忙将手里的食盒捧高了些,上前敛衽行礼:

“民女是渡瀛轩派来送点心的,见过两位殿下。”

这侍从显然误会了她与太史令的关系,又怕说出来,堕了自家主人神官的清名。

他这样犹豫的时间越长,越会引人怀疑。

一旦引人起疑,深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挖出沈逍的秘密?

那样的秘密,她爹连妻子和儿子都瞒得死死的,唯恐祸从口出。今日若是因为她来了玄天宫而露了破绽,他老人家还不得当场七窍生烟、五内俱焚?

萧佑见女孩盈盈自若,目光扫过她手里捧着的食盒,又落回到她身上,声音拖长地“哦”了声:

“原来姑娘是渡瀛轩的。是不是……平康坊的那家?本王上次……”

他还欲再说,却被一旁的齐王打断。

“行了!”

齐王扶着剑柄,朝侍从扬了下头:“你们下去吧。”

侍从忙领着洛溦行礼离开。

齐王转向萧佑,“你荒唐也要有个度!堂堂大乾皇族,对着奴婢求容取媚,也不嫌丢脸!”

萧佑笑得狐狸眼潋滟,压着声:“堂兄刚才不也看得目不转睛?”

齐王冷哼了声。

适才骤然撞见,恍觉眉眼酷似故人,然这少女恭敬温顺,又以商户婢自称,必定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齐王攥了攥剑柄,继续前行。

萧佑跟了过去,走出一段,又突然驻足,举起扇子,“啪”地敲了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哎呀!我突然想起,还有些要紧事想要跟若存说,要不……我再回去等等他?反正我闲,多等一会儿也无妨的!”

齐王盯了堂弟一眼,暗道有甚要紧事,无非是舍不得刚才那个姑娘,找借口又要去追花逐浪!

“我懒得管你!”

他公务繁忙,多的是烦心之事,当下撇了萧佑,领着部属大步离去。

萧佑探着头,目送着堂兄走远,转身沿原路返回,径直回了先前待客的偏厅。

偏厅旁的隔室里有一道暗门,推门而入,石阶盘旋而上,一共七层,通往最高之处的观星殿。

观星殿顾名思义,占据着璇玑阁最开阔的穹顶大厅。阁顶由机关控制开合,晴夜里可观星河。

萧佑气喘吁吁地爬上七楼,见此时厅内燃着灯烛,将四周映得金锃,巨大的铜铸浑仪由漏壶滴水驱动着,由外向内,六合环、三辰环、四游环,绕轴缓缓旋转着。

另一侧,青铜所铸的璇玑玉衡,形似浑仪,外绕无数玉环与象征地体的方框,其间刻满了横竖相间的凹槽,乍一看有些像八卦中的卦爻,实则又并无阴阳之分。

沈逍一袭雾灰色长袍,玉簪绾发,背影颀长地立在玉衡前,逐一取下凹槽中的算筹,扔在一旁的案几上。

萧佑累得不行,扶着墙喘气:

“我说沈若存……沈太史……你也不用这么不给齐王面子吧?好歹都是表兄弟……你让扶荧在宫门口把齐王的亲兵揍得鼻青脸肿,那不是比直接打齐王的脸更狠?”

齐王的部属都是沙场上历练过的精锐,适才见主人在玄天宫外被拦下、又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侍卫出言挑衅,不由得护主心切,急忙打马围了过去。

谁知那小侍卫出招又快又狠,一见众人围近,骤然身形疾起,右手飞刀已刺中一人马背,左手则击在另一人的马笼头上,借力而跃,身形侧旋而过的刹那,拔出囊中羽箭刺入了那人肋下,将其拽下马来,倾身而落之际,又抬脚顺势勾住了另一名赶来相救之人的脖子,把他也绞下了马背。

须臾之间,连克三人,且还招招都避开了要害。

这让向来以治军强武为傲的齐王,怎能不窝火暴怒?

萧佑缓过了些气,走到南面茶案前,拎起茶壶斟满一盏,仰头汩汩饮尽,然后捏着茶盏,踱到沈逍近前,伸长脖子看了眼案几上堆放着的星图:

“其实这次的事,也不能怪齐王来闹。你出那道谶语,等同是逼圣上认下‘文政有失’的罪名。帝王罪己是什么后果,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朝廷里暗流汹涌,乱得乌七八糟,御史台那帮人也忙不迭地天天上疏,搬出陈年旧事动不动以死相谏!”

沈逍取下玉衡上的最后几枚算筹,神色淡漠:

“不是还没死吗?”

他踱至案后坐下,雾灰袍袖轻拂,取笔润墨,在纸卷上写下演算出的星象入宿度,语气神情俱是疏远,犹如隔绝尘世境外。

萧佑抽了下嘴角。

“不管怎样,你没必要跟齐王闹翻脸,他势头正盛,这次回京,还会留下来掌管骁骑营,将来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其实他也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你身上也流着萧家的血,圣上和太后又都那么宠你,合该在写谶语的时候加几句‘天佑大乾、皇族无罪无咎’之类的吉利话,反正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初圣上为你赐名,特意用了国姓同音的逍字,不就是想让你一直记得自己是萧家人嘛?”

沈逍握着的笔顿了一顿,随即人抬起了头。

萧佑这才发现,沈逍今日脸色像是有些失了血色的苍白,愈发衬得眸色阴霾。萧佑脊背莫名一寒,禁不住坐直身来。

“说完了?”

沈逍收回视线,冷冷道:“说完了就出去。”

萧佑也不知刚才哪句话触到了沈逍的逆鳞,心头发怵,好在他脸皮贼厚,平复下来,又讪笑道:

“没完没完,正事还没说呢!上次我求你帮忙断的那桩案子,你不是说要亲自见一眼嫌犯吗?我跟大理寺的约在两日后,你看方便不?”

“知道了。”

沈逍应了声,注意力已然移回到纸卷上,搁笔取过算筹,摩挲在指间。半晌,掀起眼帘,看向仍旧坐在原处的萧佑。

萧佑连忙站起身,“哎,好!马上走!”

腿伸直了一半,又曲膝坐了回来,清了下嗓子,“啊对了,我刚才在后廊遇到一个绯裙美人,说她自己是渡瀛轩派来送点心的。可我瞧着那模样气度不像是寻常下人,眉眼望着人时,有种妩媚难言的逸然,连成日只想着打打杀杀的齐王殿下都看呆了眼……”

他凑到沈逍跟前,“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

沈逍与他对视一瞬,“不知。”

萧佑有些失望。

看样子,还真是不知道。

也对,玄天宫里从来不用婢女,也只可能是外面来的人……

“那行,我走了,你慢慢忙!”

萧佑收起扇子,赶在沈逍动怒前,麻溜撤了。

他逃得匆忙,带出了一阵风。

阁顶穹窿的开启处,也有夜风簌簌而入,吹得满案的纸卷星图沙沙作响。

天色昏暗,灯火摇曳。

沈逍伸出手,压住被风卷起的一页星图,忽觉掌心刺痛,抬指翻转,见伤口又浸出血来,一滴暗红抚在星图之上。

西方白虎,参宿之伐。

大凶之兆。

沈逍凝视着那一点蔓染开的血,轻轻触抚过食指上的白玉指环,神色莫测。

过得许久,先前送洛溦出宫的侍从,躬身入内。

“禀太史令,人送走了。”

沈逍慢慢合起星图,半晌,淡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侍从琢磨着主子的语气,觉得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关心那姑娘,忙打起精神,将之前的诸事一一叙述详尽。

“那姑娘还说,想去买渡瀛轩的玉芙糕来献给太史令,又怕买不起,向小人讨了膳房采买的凭信。小人记着太史令之前的吩咐,便给了她一个。”

沈逍伸向算筹的手,在半路微微顿住,俊眉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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