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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斟满曙光(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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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洒入室内,林漫从金薇办公室出来后,又等了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不失礼,便拨打了姚汀的号码。

“喂,林医生。”

姚汀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俩人自去年底在宠物诊所相识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期间姚汀时不时会向林漫咨询些养猫的注意事项,她便叫惯了“林医生”这个称呼。

“姚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老样子,你呢?”姚汀的笑音传来,“你最近是不是特忙,连朋友圈都不发了。”

“就跟陀螺差不多。”两人聊了几句各自的近况后,林漫就拣着重点同她讲了自己的不情之请。刚说完,姚汀就对她道,“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把你的话转述给浮生。”

“要不我先挂了?”

“不用不用。”

听筒里先是脚步声,而后便依稀听到了孟浮生的话音“怎么不多睡会儿?”、“早餐想吃什么?”,怎么着也是人俩的单独对话,林漫便把手机拿远。

没三四分钟,林漫听到了姚汀提高了的话语声,“喂?林医生你还在吗?”

“我在呢。”林漫忙拿起手机应道。

“浮生现在已经去联系他公司在南城那边的负责人了,我待会儿把负责人的电话发给你,他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这就答应了?林漫微微有些讶异,为了保险起见,又确认了句,“不需要再跟你先生详述一遍吗?”

“不需要的。”知道这事儿关键,姚汀用着松快的语调让林漫放心,“浮生有看新闻的习惯,所以南城的情况他一直都有在关注。而且他去南城的频率那么高,说什么也算半个南城人了,现在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又怎么会推辞呢。”

对方爽快地应下了,再说些有的没的就显得冗余客套,于是林漫真诚地表达了谢意,挂电话前笑道,“等我忙完这阵儿,一定前往井和登门拜访。”

人情往来要走动走动,但记者能脱得开身的日子少得可怜,姚汀自然体谅,“客气啦,我们月底要去南城,正好可以见见面。”“成,你们来了就联系我,我做东,咱们好好儿聚一聚。”

挂断电话后,林漫收到了姚汀的消息,就将负责人的电话汇报给了罗拉。罗拉是交涉商榷的一把好手,联系上负责人后,先是感谢一番,而后为了确保今晚肯帮忙的快递员的积极性,话里话外承诺他们台里给出三倍的加班费。

罗拉当然明白孟浮生是真心实意要助他们一臂之力,但他给了准话,执行的是下层的人。求人不能吃白食,钱到位了,事儿才能办妥帖。

林漫汇报完后,楼下前台的同事引着一个女人来见了自己。那个女人是当年坠楼案发生之前,被金乾施暴虐打到胎儿流产的孕妇。她在电视上看到了最近的新闻后,考虑再三还是寻了过来。这个女人的话能向观众侧面印证,白橙所言的真实性,林漫和夏颜立即带她到一间会议室详细采访。在进去之前,林漫瞥了眼隔壁房间里的陆斯回和周雁辞。

房间内,他们两人制定完将金文海逼至南城大桥的路线后,周雁辞透过玻璃墙,看向了外面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那种隐隐约约的欣羨之情,随之在他的眼中漫开。

这个世界里正常而乏味的运转方式,对于周雁辞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他的视线投向了林白露投入工作时的认真模样,低声问陆斯回,“你在监狱里,会想些什么?”

坐牢的那三年,陆斯回的意志处于一种极端的状态,他依靠着回忆惨痛与透支体力,来自虐他的精神与身躯,以此加深他复仇的锐意。他要的,是让自己浸泡于苦水中,而周雁辞要的是脱离,两人所处的境地截然相反。陆斯回思考着,如何给眼前的人一份指望,“想——”

“还能不能抽到一支烟。”陆斯回说着弹了弹手中的烟身。

烟灰下落,周雁辞明白他是在示意自己“还能”、“还有机会”。见此,周雁辞淡笑道,“若多年后真有机会,不知你可愿以棋代话?”

“一定奉陪。”陆斯回还以浅笑。

在平静中抽完了这支烟,两人暂别后,周雁辞便起身离开,去着手准备今晚的会面。他走至电梯,就在门要关上时,跑来的林白露,踏入了电梯里。

“我会等你。”林白露一丝犹豫都没有,开口就道。周雁辞侧目而视,也未迟疑,“犯什么傻?”

“我不傻。”林白露犟起来语气重,盯着电梯门也不看向他,“我说了我会等你,就会等你。”

“你以为是一年两年闹着玩儿?”周雁辞的话语声也不轻,除去她哭了的那晚,他俩似乎每次谈话,都会趋向于反驳对方的情形,“你有几年供你浪费?”

“你说这些才是在浪费时间!”林白露同他对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我等你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好好过?我浪费什么时间了?”

电梯门打开,周雁辞大步迈进停车场,走没两步又急停,堵在了她面前,“林白露,是你说我们要为自己而活。那我就再说一遍,往后你该工作工作,能遇到良人就嫁,遇不到你就自己好好过,别跟我这儿耗着!”

“周雁辞,我也再跟你说一次,我会等你!”林白露一步也不退让,“我也会过好自己的生活,用不着你操心!”

她那怎么都说不通的架势,让周雁辞气得无言以对,而林白露再出口的声音却也多了些颤动与急促,“周雁辞,你知不知道,只有直系亲属才能探视。”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你再见我时,我们可能第一眼都认不出来对方了。”林白露的眼里涌上了水汽,“所以你再用力看看我,记清我的样子,好么?”

“所以,我们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争执上了,好么?”她的泪水掉落。

如她所言,他们不剩什么时间了。周雁辞的气息紊乱,心乱如丝,而僵持却也在渐渐柔和。

林白露不知道,周雁辞的目光早已勾勒过她的眉骨、她的眼眸、她的鼻尖与红唇无数次,就如现在这般。

“雁辞。”她好像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你会后悔认识我吗?”

在没有遇到对方之前,周雁辞和林白露在混沌中过活着,似乎用不期而遇,去定义他们之间的相遇最为准确。有时说来也奇妙,生命里一个以为只会是过客的人,却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生活彻底颠覆。

伪装的壳子在时间的倒数声中裂开,周雁辞凝视着她,心声从那裂缝中缓慢袒露,“与你”

“与你喝那杯白露酒前,盼着大醉一场,浑浑噩噩,梦死一生。”他无奈地扯动了下嘴角,笑自己的不堪,“饮完那杯白露茶,却——”

“如醉方醒,似梦初觉。”车库空空荡荡,他在叹息声中,说下必来的告别,“此去经年,一切,终归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所以就在他要转身而走时,林白露拉住了他的手腕,不顾一切地扬起脸吻上了他的唇。

她不顾一切地将吻交给爱情,将时间交给时间。

或许如此,便能将等待,交给重逢。

楼上林漫采访完那个女人后,看到陆斯回在盯着董启山先生所画的那两张桥梁设计图,便走了过去。

正要问句“怎么了”,陆斯回就已将两张图举起,验证般地问她,“同时看这两张图,你第一眼看到的差别是什么?”

“第一眼”两张图风格迥异,要说第一眼的话,林漫往后退了一步,短暂地闭了下眼又睁开,答道,“南城河?”

不说还没注意,一说再看两张画,就觉得怪异,本是桥梁设计图,可图上描绘的南城河的比例过于大了些,一张清澈见底,一张浓墨暗涌。

“就是南城河。”陆斯回眸光锁定,“董先生退出建造南城桥时,还远没有到要开工建桥的那一步,所以他退出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材料劣质的问题。”

“建桥前必然要考察水质地形,难道是水质出了什么问题?”林漫的视线重回河流。

“聪明。”陆斯回打了个响指,“评估城市吸毒人数比例,有一种很重要的方法。”“就是检测市政废水。”

“比如废水中分析出了甲基苯丙胺的成分,那它的浓度就反应了这片区域里吸食冰毒的人数。”陆斯回打开了城建局近几年发布的废水分析报告,“城市每五个月就要进行一次废水分析,金盛长期贩毒却能不被察觉。”

“说明金文海一定篡改了指标结果,阻断了数据的反馈。”陆斯回拿起外套,“董先生肯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或许无门检举也或者难逃威胁,只能被迫退出项目。”

“我再去趟董夫人的家,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检测数据。”时间紧,陆斯回慌慌张张地安排道,“你和夏颜把刚刚的采访剪辑好,有什么事找轻鹤——”

从最深层的潜意识中脱口而出的名字,让陆斯回披衣服的动作卡顿了下来。林漫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帮他穿好外套,避免扯动伤口,“台里待会儿还要开不少会,明确新闻流程和时间,你不能不在。”

“我现在去找董夫人。”林漫说着抓起了手机。

对生命不定时涌现的无力感,在他们的身体里无限加剧扩大,而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搁置、回避,以及依靠彼此。

到了大厅门口,陆斯回深深地拥抱了下林漫,交代道,“路上小心。”

“嗯。”林漫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林漫去联系董夫人的同时,台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开会核对细节。由于现场直播提词器什么的一概没有,这就需要林白露,把不同的时间节点要报道的内容烂熟于心,而同事们之间也需高度配合。直到下午七点,通过钟老和陆斯回的反复分析调整,将直播时间推迟1分钟,直播的报道方案也终于被敲定。

而另一边,林漫也没有盲目前去南山,她打通了董夫人的电话后,耐心地引导董夫人回想,董先生当年退出项目时,有没有提到过某个重要的文件,或者去见过什么人。

思索回忆了良久,董夫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告诉了林漫一个人的地址。那个人是董启山的学生,董启山做每个项目都会带着他,如果真有什么,那就也只有他能知道些信息。林漫听闻后,便速速赶往。

果然在林漫找到了那个人,一再向他表明了自己记者的身份,以及这份文件的重要性后,他终于肯将文件翻找了出来。

拿给林漫文件时,那个人口中强调了一句,“因为你说你是记者,所以我才会相信你,那就请拜托你们报道真相,不要让我们失望。”

由于时间紧迫,林漫得赶快把证据拍照发给台里,便只仓促地应了句“你放心,不会的”。当她拍完把照片发过去以后,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尔后,她开着车行驶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时,那个人和陆斯回曾说过的话说的,开始不断出现在林漫的脑海里。

“因为你是记者,所以我会相信你。”

“因为公民相信记者。”

“因为这份信任,记者将新闻理想扎根于心底。”

“因为这新闻理想,足以让我们为之生,为之死。”就在这重复的话语与思绪中,林漫路过一家钢笔店时,她脚踩刹车,下车走了进去。

时针指向八点,台里的工作人员待稍缓缓神后,就得收拾设备上车,赴集南城大桥。

而陆斯回趁着空当,去了医院见一面轻鹤。迷舟见斯回来了,说了几句话,便拿起外套往外走,“你们聊,我去溜一圈儿。”

没几天,轻鹤就消瘦了许多,他扔给斯回一苹果,问道,“九点直播是吧?”

“九点十分,推迟了1分钟。”斯回接过,拿在了手里。

“那你还跟这儿杵着。”轻鹤瞧了眼时间都八点一刻了,“你开车来的吧?”“赶得上。”陆斯回点了点头,“手生得不行。”

陆斯回出事儿后,他的车本停在家院子里,可南城雨水多,安月就想盖个棚。盖棚上上下下多危险,轻鹤要帮忙安月还不让,轻鹤便索性把斯回的车开回了自家车库,斯回昨天才去取了。

“你换驾照了没?”轻鹤想起来这茬,“麻烦吗?”

“早换了。”跟轻鹤聊天儿,让斯回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把材料准备好,换一换不到2分钟。”

“那你还老坐人林漫的车。”

“漫漫开车稳啊,我三流把式。”

“快得了吧你,大学咱俩一起去学的本儿,当时那教练就差没把你留下来当教练了。”轻鹤同他相视一笑,“你就直说你想跟人林漫多点儿时间待一块儿,不就完了。”

“这不不直说你也明白啊。”

“快滚滚滚。”

像很多个过去那样,两人就这么说些看似没意义的话,互相调侃着。只是,他们知晓,以前不甚在意的时光,如今已变得最为奢侈。

八点半的时候,陆斯回必须得动身了,他走至门口时,被轻鹤叫住,“斯回。”

轻鹤有许多话想要嘱咐,到嘴边却又觉得是冗词赘句,便只道,“小心驰骋。”

秒针滴答滴答转向了半圈。“我知道。”陆斯回回头,露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记得看直播。”

9:7分,南城大桥前录影的机器已经全部架好,引来了不少人围观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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