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性啊人性（1 / 2）

“自己穷的都吃不上饭了，还舍得给猫买吃的？”

“吃不上饭还不是因为老爸你每天游手好闲！”

“害，江湖上的事情怎么能叫游手好闲”

“嘁”

父女两的声音渐渐远去，少女仍不时回头张望，对着黑猫恋恋不舍地使劲挥手，地上的影子也随之被拉得很长，张牙舞爪，老巫婆似得，然后终于还是被中年光头拎着脖子拽走了。

陈洛看了看他们模糊的背影，又望了望地上满袋子的辣条，心情难以名状。

城市里的人很奇怪，他们会对最爱的人怒目相视，面对陌生路人却温柔以待；他们会对衣衫褴褛的乞丐不屑一顾，但在遇到比人类更弱小的生灵时，又总是满怀怜悯。

可无论善恶，从人生到猫生，活了两辈子的陈洛也很难描述这名少女是怎样一种人

“喵”

倒是和你有点像呢

陈洛抬头，墓碑上的蓝色狸猫仍旧拽拽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咬着装满辣条的袋子放在墓碑前，又轻轻“喵”了一声。

牌子好像不是你喜欢的那款，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能吃到，但还是便宜你了。

蓝色狸猫表情不变，仿佛在嘲笑什么似得。

“喵~”

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陈洛四肢撑在地上，腰背绷直，使劲伸了个懒腰，然后迈着猫步晃晃悠悠往台阶下走去。在蓝色狸猫的注视中，他的脚步逐渐加快，直到慢慢变成一抹黑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微风吹过，塑料袋啪啪作响，一片落叶从天空飘来，转啊转，最后成功落在了墓碑上。

从远处望去，像是一只蜻蜓趴在蓝色狸猫的头顶，古怪又有点和谐，只是不知要飞往何方。

墓园在城郊，尚属待开发的新区，而陈洛的目的地则在老城区，整个路程几乎横跨了大半个城市。

对于猫来说这本该是相当漫长的旅程，可陈洛却显得轻车熟路。他一路小跑来到公交站，小心翼翼避开人群的脚步，在众多诧异的目光里蹿上了一辆公交。

车上乘客不多，很多人认识这只黑猫，也有不清楚的，但看见其他人淡定的样子，自己也故作淡定起来。于是陈洛便毫无顾忌的走到车厢后排，跳上了一个已经半坏的座椅，最后摆出一张“莫挨老子”的臭脸。

司机自然也看见他了，却见怪不怪似得扬起眉毛，随手按下按钮，车门关闭，报站声与发动机的轰鸣声几乎同时响起，迎着天际最后一抹夕阳，公交车也随即扬长而去。

陈洛蹲坐在椅子上，眼睛刚好可以与车窗平行，秋风伴随着淡淡的焦油味轻拂在脸上，路上的行人和树木也于视野里飞速倒退。他的瞳孔逐渐映射出一抹红光，那是收尽了人间艳色的晚霞，水雾般的天空仿佛也出现在他眸子里，染上了淡淡的氤氲。他闭上眼，如同沐浴着天地最后的温柔。

最后，夕阳终于不再，黑暗也连着这只黑猫一起吞没进去。

在“终点站·安河桥站”的电子音中，车厢里也终于亮起了灯，三三两两的乘客陆续下车，有人下意识往后排望去，却发现那只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大概是从车窗跳下去的，便笑骂一句“这猫成精了”，然后踏上回家的路。

在晚班高峰之后，这片老城区忽然就安静下来，路上虽也有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但显然并不打算在这里驻足。对于他们来说，这里虽然是家，但远处万紫千红、热闹喧嚣的地方才是精神故乡。

陈洛却很喜欢这里，即便他仍然算是个年轻人。

老城区不热闹，也就代表不会有忽然飞驰而来的汽车，自己就不会莫名其妙惨死车轮之下。这里也很少见到酩酊大醉的酒鬼，也就不会酒瓶从头顶飘过，更不用担心踩到玻璃渣，然后瘸上好几天。

危险当然还是有的，像野猫野狗之类的流浪动物就比闹市区更泛滥，而且它们往往都处于食不果腹的凶残状态可对于一只猫来说，又有什么地方真正安全呢？

更何况，这里是陈洛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猫生开始的地方。

他曾一度回到这片土地，踏上安河桥，试图寻找那只诡异的黑猫，最后仍然一无所获。陈洛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和黑猫互换了灵魂，对方正用“陈洛”的身份潇洒活着但他显然多虑了，原先额头上的疤痕变成了现在的白毛，“陈洛”已经彻彻底底变成现在这只黑猫，而曾经那副人身，仿佛伴随灵魂统统融合在这具猫身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即使这样，陈洛依然会在每晚回到安河桥，这里曾经承载了三个少男少女的梦想，如今也承载着他人生尚能继续的希望。

但今晚不太一样，陈洛对这座即将改造的小破桥毫无兴趣，而是加快脚步，面露期待的朝远处跑去。那里的霓虹招牌已清晰可见，“勿相忘便利超市”几个大字倒映在黑猫幽静的瞳孔里，五彩斑斓，甚是诱人。

“喵！n(*≧▽≦*)n”

这家便利店是今天刚刚开张的，不过店家已经在大街小巷做了好几天的宣传。陈洛在仔细看过传单之后便被深深感动了——快餐速食、夜宵早点、水果奶茶只有在主流都市圈才存在的潮牌便利店，居然会出现这片老破小的土地上，老板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个傻子。

但陈洛却不管这些的。他只在意便利店是不是真像宣传中的那么好，这样驻足的年轻人也一定很多，自己遇见大善人的几率也会无限变大。哪怕只能蹭到一根火腿肠，那也比猫粮、碎肉或者剩菜什么的好太多。

总不可能还有人喂自己吃辣条吧？

只是当陈洛站在便利店门口时，满腔热情顿时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