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还没到终点(2 / 2)
这蜂妖的裹人蜜,让人喝,应该是喝不死的。毕竟已经有个妖的好朋友替他们趟过雷了。
但是他们这两个清醒看见眼前发生过的一切的人,也不是很想喝粘稠包裹过大男人每一寸毛孔黏膜后、又从其嘴边滴下来的蜂蜜。
童藤的傀儡此刻从身后架着昏迷的都烟子,操纵着他的头颅和手臂,反倒衬得都烟子像个提线傀儡,正乖乖接过妖七笑着接满的一大碗叶苞,往嘴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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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问题。”曲秋一嘴里含着呼吸珠,像含硬糖一样用舌头在腮帮子里顶-弄,口齿不清提出异议,“我们如果找童萝花的时间太久,困了还好说,饿了怎么在海底吃饭?”
“大姐姐,你的脑子里只有吃吗?”还是小孩子好,童言无忌,别人不敢说的,阿蝉心直口快说了。
曲秋一抬手就是往他后脑勺一下,可惜被海水缓冲了不少力道:“你这小破孩,人活着不吃不睡还能活吗?活着就是为了吃!吃了就开心!每天有的吃就每天都开心!懂不懂人生真谛啊。”
阿蝉被拍了一下也不恼,反而在听完后狂点头:“我同意!我之前本来不这么想的,但自从认识老大后,吃过他做的饭后,还有他带我吃的饭后,我就觉得活着就算只为了吃也可以!”
曲秋一满意地点点头,还没待她开口夸赞孺子可教,阿蝉却是眼角滑过狡黠的光芒,话锋一转道:
“但是呢,老大也告诉我,虽然人生是可以为了吃干任何事,但如果干任何事都只想到吃,那和拉磨的驴、出栏的猪也没区别了,干活不干活、活着还是死,横竖为了一个吃字!没救了!”
“臭小子——!”曲秋一刚要大怒,结果嘴张太大,呼吸珠差点飘出去,只能赶紧捂住嘴。引得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发笑。
与这欢声笑语氛围 格格不入的是在前面领路的水螅网它们。
听到笑声,水螅网的心情是一言难尽。人类真是太可怕了,上一秒还拿刀砍飞它的半个头,下一秒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着在海底吃什么了。
它丰富的鲛人词库里都找不到够恶毒的词汇来形容这帮人。
“还有多久到你们的营地?”童苏的声音从它身后近距离响起。
水螅网听到后,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右半边脑仁发凉作痛,痛是假的,但凉却是真的——脑子重生,并没能一块儿重生它刚拿工作贡献换来的假发。
“马上了。就是前面的珊瑚礁群。”
得到回应后,童苏便不发一言,沉默地、牢牢地跟在水螅网的身后。而其他人则殿后,帮忙看着其余的鲛人。
岸上现在只留了宁阀和居召芷在上面看管满月镇居民和薄协。其余人都下来了。
使水之术式的被童苏全部拉下来了,还有关清之、曲秋一、晏琢和辛须尝也跟着下来。
这四个,一个能放气避免窒息溺毙,一个单纯很能打,一个是有催眠的本事,还有一个……没什么本事但也跟着鬼鬼祟祟混下来了。
哦不对,似乎还能阻止鲛人临终自爆。但当时是在岸上,不知道在海底,这个叫什么肠的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但童苏现在无暇分心去思考多余的事情。总之,眼下能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对付鲛人就行。
而跟在童苏身后的海竹翠,第一次跟被渔船驱赶的鱼群一样,在人类的压制下被迫带领他们回自己的家园,心中的羞愤气苦岂是一词以蔽之?
“喂,你这什么表情,是不是又想跟之前一样,把海滩都震塌、把我们都埋了是吧?啧、啧、啧。”曲秋一边舌尖顶着呼吸珠发出不屑的啧声、边举起食指凑到海竹翠脸前摇晃。
“我劝你,想都不要想。第一次是我大意,没想到这片海里会有你这种毫无妖气还长得不人不鱼的东西。现在你就算想抬起尾巴偷袭甩我脸,我都能直接顺着你尾鳍把你撕成两半再凉拌了。不信可以试试。”
海竹翠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哟,学乖了?知道不顶嘴了就行。游快点,早点把我们的人还回来,我也能早点回去吃饭。”
现在可不是自己单打独斗的情况。其他同族都在这群猎妖人的控制下,自己一时的冲动很可能会让同族折殒。这个罪,他没法担,更没法犯。
鲛人族的营地已经近在眼前。流凸玉一条鲛,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候着所有人的到来。
看到游在最前面的水螅网和童苏后,它微微一笑道:“等你很久了。满月镇的家主。你的弟弟似乎跟你太不像,非常脆弱。”
听得所有人和鲛人心下俱是一惊。
“非常脆弱,是什么意思。”童苏平静地问道。
流凸玉看着他,脸色在穿透海水的叆叇月光里盈满流动的波光,笑得脸上没有深浅高低的轮廓,只有黑白直曲的线条。
“是我人话说得不太好,让你误会了,请容我更正。他的心灵非常脆弱,接受不了一些这个世界的真相。”
什么世界的真相?
童苏还没能琢磨深一寸这句话的含义,流凸玉将胸前的头发都往后披开,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童苏,你承担得起吗?”
“什么?”
“你的弟弟没法接受的事情,你接受得了吗?又承担得起吗?”
听到流凸玉此刻的语气,不止是水螅网,其余所有的鲛人俱是一呆。
这句话好耳熟。似乎不久前,席白在进入玲珑筵前也这么质问过自己。
童苏的脑海闪过席白那天夺门而出后的最后背影,还有清侨城三月初九夜晚的街上的鱼龙花灯。下一刻,人群中琉璃鱼鳞上被烛火映射的光,大火焚焚坍塌稀碎后,冷却成了海底刚逡巡游过的群鱼鳞上的月光,最后成为了海竹翠睁开一线的眼里透出的冰凉翡光。
所以后来,自己真的承担住了吗?
童苏握紧了以邪刀。刀鞘上的布条已经松散两圈,缠在了刀把上,上面的符咒正贴着他的指腹与手心,同呼吸共发声。
“我承担得起。”
因为还没到终点,更没定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