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2 / 2)
“现在打开阀门试试。”
沈时因声音不大,但起到了全场沸腾的效果。摁下按钮,导管里原本阻滞的混凝土顿时就畅通了,唰唰地往下灌注。
胡定荣跳到了这艘船,将沈时因拉回船上。她环抱着胳膊,牙齿打起了战,海风将她吹得浑身发抖,嘴唇也一片青紫。
沈时因看着时间,高兴地说:“还好赶上了,这样就不会留下冷接缝。”
她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狼狈,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身上挂着淤泥和海藻,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沾到的混凝土。即便蜷缩着身体也不住地颤抖。
张士明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这个桥墩已经浇筑完成,沈时因还憋着一口气给大伙鼓劲:“就剩最后一个了!”
张士明的脸色说不上好看,大概想着秋后算账,所以什么也没问,只带着人前往这批次的最后一个桥墩。沈时因躲在避风口,完成最后一个环节之后才跟大部队一起返程。
上了岸,她的身上还在滴水,皮肤上也黏黏糊糊的,全是脏污。
办公区坐着几个人,赵广生本来在房间里睡觉,被人叫起来以后等在了这里。他一看见沈时因就站了起来,口中还带着些酒气,“怎么回事,缺了个潜水员就干不了事了?质检早就下去看过了,是你非得没事找事。”
沈时因颤声说:“是你从一开始就想偷工减料,怎么省事怎么来,还在工地大张旗鼓喝酒请客,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赵广生口口声声地说:“你知道为什么浇到一半会堵住吗,都是因为你非要盯着那点风速看,混凝土会凝固的,你们老师没教过你?”
“这跟等待时间根本就没关系,只要一直搅拌就不会凝固。我不需要你来教我。”
“行了,都别吵。”张士明走进来说,“沈工,你先上去洗洗,换身衣服。其他相关人员留下,小胡你去跟钟琂说一声,连线会议取消,就说我这边遇到点事。”
沈时因扭头就走,她去四楼房间拿出干净的衣物,走到过道尽头的淋浴房,拧开水阀。
热水淋到身上的那一刻沈时因有些脱力,不止是身体浸到了水泥里,她的头发里也全是黑色 的砂石
。沈时因弯着腰,将头发一点一点地分开,再细细地冲洗干净。
沈时因洗了很久,直到将周身的脏污和寒气全都冲去。关上水,楼下传来喧哗声,不知道还在争论什么。
她拿起被水泡过的衣服往外走,经过楼梯时正好看见走上楼的钟琂。
沈时因很少看见钟琂这个样子,虽然平时也很少笑,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浑身肃杀,脸色阴沉晦暗,额角的青筋也随着呼吸鼓张。
沈时因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只一声不吭地把脏衣服放到筐里,再贴上房间号送去旁边的洗衣房。
钟琂一直跟在她后面,沈时因打开门回到房间,他就抬手挡着门,也跟着走进来。沈时因拧不过他,只能让他进来,她走到床边拿出毛巾擦头发。
空气沉得都快能滴出水了。钟琂看她半天,忽然开口道:“你想没想过这有多危险,这不是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你会没命的。”
沈时因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着头说:“可我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这批桥墩也全都建好了,挽回了很大的损失。你知道这车混凝土有多贵吗?”
“再贵也不是你自己下水冒险的理由。”
“你从来不为钱考虑,当然无所谓了,可我不一样,我还要赚钱养家。如果真在我手里出了岔子,那我这一年都要白干。”
钟琂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怒气,“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让你全权承担,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那个人叫什么,赵广生?”
沈时因抬起脸,没说话。
钟琂一看她这样子就来气,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你前几天还跟我提过这个人,说明你早就发现了他有问题,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给你说了又能怎么样,你把他赶走?走了一个赵广生,还会来一个张广生,难道你全都能赶走?”
钟琂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是要全都赶走,这种人多留一天,就是多一天的隐患。你总想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沈时因本来不觉得有多委屈,被钟琂这么一说眼泪都快下来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出了事就知道指责我?我只是想息事宁人,外婆从小就教我,我没有父母,所以要少去得罪别人,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是为了揽功劳,我只想和每个人都和睦相处。”
“你这么想,别人可不会这么想。你越是退让,别人就越觉得你好欺负,职场关系不是这么处的。”
“我没有处处忍让,我也没有你想的这么没用!我只是想尽量和所有人都搞好关系……”
钟琂:“这不是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职场游戏,你应该强硬地去争取自己的权利,塞给你的人不喜欢就拒绝。如果别人侵害了你的利益,忍气吞声不是正解,翻了脸又怎么样,你只要做好了分内的事,那就不欠任何人。”
沈时因一点也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她捂起耳朵说:“你也知道我是受害者,那你下去整治真正的恶人啊,在我这里说这么多干什么?”
钟琂说:“我希望你能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潜水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身体素质也强得多,你一个从来没潜过水的人不应该这么冲动,万一遇到洋流、安全绳断了或者别的突发情况,你今天就会死在海里。”
沈时因还是不想听,头也埋进了被子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手臂上被海里碎石割伤的口子露了出来,腰上也有,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钟琂走过去想抱她,“我们回园区,那里有医院和医生。”
沈时因躲开他的手,“我不回,你也别碰我。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待着。”
钟琂看着沈时因这瑟缩的模样,忽然眉心一跳。他蹲下身问:“赵广生还有没有对你做别的事?”
沈时因坐起来,放下手里的被褥说:“没有,如果真是那样我早就说了,根本不可能忍到现在,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你不要乱猜!”
钟琂依旧怒不可遏,他刚才上来的时候被人拦着才没对赵广生出手,本来想先上来看看沈时因的情况,现在看完了,只觉得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钟琂打开门说:“我一会儿再来看你,我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门一关,周围变得很安静,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也变得好像与自己无关了。沈时因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陷入沉睡。
当天晚上,沈时因发起了高烧。发烧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可这是在非洲,一旦出现类似症状就很容易往疟疾的方向想。
沈时因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在痛,还有人在碰她,好像想将她抱起来。
沈时因心烦意乱地呜咽着:“不要碰我,我想睡觉……”
有人吻在了她的额头上,钟琂说:“你乖一点,别动。我们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