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长夜将明(二)(2 / 2)
“你那边呢?”阿沅问。
“无事发生,或许是我之前想错了……对了,他的刀呢?”
“已上交给刘少卿了。”
恰逢此时,白芷兰见到刘少卿自议事厅中步履匆匆而出,似有急事要离去。
她忙上前大呼道: “大人请留步……哎呀!”
却不料,她与另一位同样匆忙的行人撞了个满怀。
阿沅立刻扶住她,那人却被撞得怀中的卷宗纷纷散落一地。
白芷兰连声致歉,那人只道: “无妨。”语气略带疲惫。
那人有着一张年轻却消瘦憔悴的脸庞,白芷兰忽瞥见他下巴上那颗痣,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人似乎看着有些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众人皆前来帮忙捡起卷宗,白芷兰匆匆看了眼,大多是陈年旧案。或许是纸张上积了灰尘,她鼻子一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刘少卿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那抱卷宗之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秦寺丞,你怎会在此?莫非你忘了,此案你不可参与。”
“刘大人误会了,下官并非想参与此案,只是赋闲在家多日,闲来无事,便想来翻阅各州疑案卷宗。”秦寺丞拱手道。
刘少卿招来两名官差,道:“如今歹徒在逃,京城不宁,你们二人时刻跟随秦寺丞,务必保护周全。”
秦寺丞神色微变,“刘大人此举,莫非是要监视在下?”
刘少卿不置可否,秦寺丞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姓秦的大理寺丞……白芷兰愈发觉得此人熟悉,确实在想不不起来。
于是她上前向刘少卿行礼,问道:
“小女不解,既然如今大理寺正值缺人之际,为何不让秦寺丞参与此案?”
刘少卿的目光转向白芷兰,沉声道:“秦寺丞乃遇害的齐小姐之未婚夫,理应回避此案。”
白芷兰方才恍然,难怪她觉得秦寺丞似曾相识。
本朝较前朝民风更为开放,已纳征下聘的男女时常结伴同行。齐小姐生前爱香,又与白芷兰有交情,定时会去她的医馆购置香薰和香囊,秦寺丞从前常伴随左右,但这几个月却不常同来了。
只是秦寺丞如今消瘦不少,不复与往日圆润之态,白芷兰竟一时没有辨认出来。
白芷兰不再多想,问道:“刘大人,那黑衣人之刀是否已送检?是否为军器监所铸之官刀?”
刘少卿神色凝重:“确实是官用的夹钢手刀的形制,但并无作坊印记和工名,恐难以追查。凶手昨日未能得手,今夜恐又有行动。若贤侄女无事……”
白芷兰正色道:“大人,小女正是为此事而来。小女已有一计,若是准备妥当,今夜便能缉拿凶手。不过需要人手配合……”
京城西市,晌午时分,车水马龙,人群熙攘。
白芷兰推开医馆大门,闻到一股酸味。是前日离开得急,桌上茶叶还泡着,两日不曾回来,这茶水已经馊了。
她捏着鼻子处理完茶水,见阿沅还坐在厅堂里,她催促道:
“还不快去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晚上还要去帮忙抓捕犯人呢。”
她连连打呵欠,转头见阿沅仍不为所动,不由疑惑:“你真不去睡?一夜未眠你不困吗?”
阿沅道: “我怕我又睡过了头。”
白芷兰心下了然,他还在介怀昨日早晨贪睡,以至于没有陪她同去大理寺之事。
她只好坦白道:“其实那日你睡得那么沉,是因为我给你的安神香里加了点料……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你这是在怪罪我吗?”
“没有,不敢。”阿沅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剑,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去睡吧。”
白芷兰腹诽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倔强了?
又见他眼神确实清明,虽面容有疲惫之色,却不见困倦,白芷兰好奇问道:“莫非你从前经常熬夜?习惯少眠了。”
阿沅犹豫着点头,“算是吧,有时候晚上送完鱼回去没饭吃了,太饿了,睡不着,就熬到天亮了。”
“一般不都是早上送鱼吗?你怎么晚上送?”白芷兰不解。
“早晚都要送。”
“那白天呢?”白芷兰继续问。
“打鱼。”
白芷兰微微蹙眉:“
这也太辛苦了,那渔夫分明是拿你当苦力!”
阿沅摇摇头,神情平静:“李大哥救了我,我报答他,是应该的。”
白芷兰心生怜悯,宽慰道:
“你既会武艺,字也写得好,日后无论是去镖局跑镖,或是去书馆抄书卖文,都能养活自己,不必再如此劳累。你如今虽只是‘浮客’,但若在京城留满一年,便可获得本地户籍。届时,若有心,还可考取武举,某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
阿沅闻言微愕,低声问: “我不是你的护卫吗?”
“之前是我冲动了,如今想来,哪有独身女子雇男护卫的?这样不好。”
阿沅沉默片刻,道:“我可以扮女装。”
白芷兰笑了:“你就这么想跟着我?”
“我想报答你。”
白芷兰柔声答道:“待此间事了,你随我去一趟城外寺庙见一人,便算报答了我。或许,你不做我护卫,日后亦能常见。”
阿沅听罢,低垂眉睑,静默良久。
久到白芷兰心生疑虑,想他是不是犯困睡着了,才忽闻他哑声道:
“我明白了,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