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 / 2)
“何必如此。”公主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般温软,带着独特的凉意。
玉生将头埋得更低,解释:“公主良善,可如今正值紧要关头,万不能叫人瞧低了去。”
极为清浅的笑声响起,只如那秋风卷波,转瞬即逝:“总归有二哥在,便是狐假虎威,谁敢不敬?”
玉生强压下鼻头酸意,说道:“和亲王自是疼爱公主,可总有那么些没见得世面的蠢人前来冒犯,公主既是不忍斥责,交予奴才便是。”
他不忍去看身旁女子是何神色,但也明白她听了好话是开心的。
老皇帝子脉稀薄,膝下不过二子一女。除却皇后所育那位今日已然被杀害的长子,便是一母同胞的仁亲王与公主了。
仁亲王自不必说,对唯一的妹妹顺安长公主自是百依百顺,十分疼爱。而继承了皇位的大皇子纵然不是公主的嫡亲兄长,不过因着那位娘娘的缘故,倒也十分愿意捧着殿下。
这里所言的娘娘便是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子周明赫小殿下的亲生母亲苏扶楹。而先前之所以说小殿下并非皇帝亲子,便是因为这苏扶楹原是已身怀六甲的臣妻,却不想被皇帝看上强娶为后,诞下的一个孩儿也因为生父另有其人而为陛下所不喜, 更是被勒令禁止与亲生孩儿见面。
那位苏娘娘因着心有别属,无论皇帝如何殷勤始终不为所动,反倒是对刚害了眼的公主十分喜爱,特意将其接来身边亲自教导。也正是因着这层知遇之恩,公主一向对身陷冷宫的明赫小殿下多有关照,今儿听了和亲王逼宫的消息,特意前来营救小殿下。
无论是先帝统治下一片死寂的皇宫,还是在如今血流成河的逼宫事件中,公主总是能安安稳稳地乘着香风满盈的华贵车撵,自由出入这偌大的牢笼。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大。
玉生往一早便点着的香炉里又添了些冷香,只盼着一路上公主心里头也能安稳些。
从宫门到太极宫的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也实在谈不上。
若是对于平日里上朝的官老爷们,便是为了颈上那颗没甚用处的脑袋,也是绝对不敢说一个“远”字的。可如今走这条路的换了玉生同公主——主仆二人哪到过太极殿啊!
玉生急,怕出意外,也怕周明赫真被杀了。
至于公主急不急,玉生拿不准,也不敢擅自揣度。
马车停下,到了这天下血味儿最浓的地方。
手被轻轻捏了一下,玉生会意,护着跌跌撞撞的公主下了车,嘴里止不住喊道:“哎呦喂!公主您慢些!您慢些!”
披散着长发的公主在慌乱奔跑下衣衫已是十分凌乱,长长的台阶不知跌了多少次,玉生仔细瞅着时机捞一把公主瘦弱的肩窝,以免真的给磕着碰着了。等到了太极宫内,满脸泪水的公主一手紧紧握住玉生的小臂,另一只手无措地在空中摸索着。
宫殿内堆满抹了脖子的尸体,血腥味冲面而来。
没等玉生不动声色地将公主引去中央提着血剑的仁亲王那边,一袭青衣的玉面郎君远远见了二人,霎时便扔了剑朝公主奔来。
“嫽儿!”
“哥哥!”
面上莹莹泪,彩线难收,抛珠滚玉,偷潸不止。
公主松了玉生的手,哭倒在仁亲王怀中:“求哥哥,饶过明赫!”
仁亲王是个实打实的疯子。便说他连夜逼宫篡位,自古以来僭越者最怕人心二字,是以多四处打点,从不滥杀无辜,只求搏个好名声,日后行事也方便。然而仁亲王不同,杀了亲哥哥不够,如今更是在这皇城之中大肆捕杀无辜之人,誓要用万人鲜血,洗去旧时的一切痕迹——可万物是非从来此消彼长,抹了人身,也抹不掉人心。
与公主有着极为相似面容的俊美男子,一袭竹青长袍,风雅温润,可在如今肃杀氛围中,只让人觉得荒唐。
他搂着怀中低声啜泣的公主,如玉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着公主瘦弱的脊背,温声安慰:“能入嫽儿眼,是那孩子的福气。”
决口不应公主的恳求。
公主哭的更狠了。
女子柔美乖顺的脸如梨花带雨,见者只恨不能为她割颈赴死。
至少玉生是这么想的。
“啧啧。”仁亲王满脸心疼地
捧着公主的脸,拾起未曾沾血的衣袖细细为她擦着泪水:“嫽儿若喜爱孩童,哥哥为你寻来大耀最钟灵毓秀,冰雪可爱的小孩,供嫽儿挑选,可好?”
公主哭声渐息,却是不依,她离了仁亲王怀抱向着无人处,闭着眼睛呼唤:“明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