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新雪(2 / 2)
“没仔细看,扫了一眼。”男人毫不客气地笑,“互动单薄,人物也浮于表面,对话更是没什么看点,你们这些小年轻做的东西就那样,心比天高,总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
这是沈月灼整个团队花费了五个月的心血,纵然有诸多不足,却也不该被他贬地一文不值。
更何况,他甚至没有仔细看。
“沈小姐,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不要紧,你长得这么漂亮,何必将青春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连我秘书都懂得的道理,我想沈小姐应该也会懂。”他说着轻佻的话,顺手揉了一把秘书身前的柔软。
沈月灼面色倏变,“顾总,还请您自重。”
不等男人回答,褚清泽暴起的拳头就已经落了上去。
一时间,桌面上的茶盏被碰碎,女人的尖叫声尤为刺耳,常年热衷于各种极限运动的人肌肉爆发力极强,将那位人面兽心的龌龊顾总揍得滑稽攀爬。
侍者闻声而来,沈月灼低呼一声:“阿泽!你干什么?”
却也没能拉住他,腰腹反倒被他曲起的手肘抵住,因惯性力致使她跌坐在地,掌心不慎撑着地面的瓷盏碎片,鲜血汩汩而出。
沈月灼没想到场面会乱成这个样子,褚清泽狠踹了那男人一脚,余光见她受伤,戾气顿时收敛,凑过来检查她的伤势。
那位顾总已然撑着站起身,气息败坏地怒骂,说要动用所有的人脉,让她的工作室寸步难行。
褚清泽火急火燎地催促侍者去拿消毒的酒精和纱布,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掌心传来的钻心痛意并不足以让沈月灼流泪,但这一刻,她生出一股灰败的绝望来。
隔壁包厢正在商谈的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喧闹,端坐在主位的人眉梢轻拧,冷峻的脸庞染上一丝不虞。
在他对面的人是近年来霸占市场大部分游戏份额的未来科技总裁,见状,不免有些诚惶诚恐,“褚总,您看,这份并购方案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褚新霁正欲回绝,却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一声熟悉嗓音。
他撩起眼皮,冷沉的目光移开,簇然起身。
包厢堪称一片混乱,沈月灼跌坐在地,白皙的掌心染上一层刺目的鲜红,眼底却燃烧着灼意。
褚新霁阔步走了近来,男人近乎于压迫性的气场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中年男人闭了嘴。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包厢里的一切,宛若睥睨般的姿态让沈月灼有所感应般,抬眸撞上他森冷的视线。
怎么会被他撞见这么狼狈的一面。
沈月灼心底不知为何浮出一丝委屈,扶着卡座想要站起来,褚清泽已然拿着纱布赶了赶过来,褚新霁眉心紧蹙,并未斥责,却道:“东西给我。”
清冽的雪松香气袭来时,沈月灼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褚新霁目光沉静,替她包扎着手掌,漆黑的眼睫遮住瞳眸,看不清神情的一张俊颜,更叫人难辨喜怒。
沈月灼不敢将目光到处乱放,只好垂着眼停留在他的手上。
褚新霁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长,在光下透着偏白的冷感。
称得上赏心悦目。
尤其是握着笔杆时,笔下的字遒劲有力,早些年就听说他的毛笔字作品被多位书法大家称赞,是褚爷爷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只可惜他并无醉心于书法的想法,褚爷爷为此生了很长一段的气,直到今日还会故意冷脸待他,说他浪费了老天爷的馈赠。
包扎时,他谨慎克制,指尖并未触及到她分毫,动作斯文细致。
“先暂时这样,回去让王医生给你处理一下,看有没有碎渣残留在肌肤里处。”
沈月灼小声地应,“麻烦霁哥了。”
“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褚新霁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的人噤若寒蝉。
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势,让面面相觑的顾总和他的老板更加心惊胆战。
来龙去脉被梳理清楚后,那位顾总看到两人眉眼间七分相似的长相,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地给褚清泽道歉,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错了。”褚新霁淡淡掀眸,今日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更添矜贵清冷,“你该道歉的人,是那位沈小姐。”
随着字音的句句落地,像在沈月灼的心湖投掷一圈圈涟漪。
她匆忙站起身,还未说话,未来科技的老板就已殷勤地递上名片,表示愿意和她合作,而后,微垂着头看向褚新霁,判断着他会不会为此摒弃从不踏足游戏的原则。
褚新霁:“贵司旗下的那几家游戏工作室,我无意收购。”
一场闹剧以褚新霁的介入而收尾。
索性她的掌心并未有碎片残留,处理完伤口后,沈月灼望着微信的消息微微出神。
由于受了伤,她也不好回家,怕惹得父母担心。
大厅里空荡寂静,褚家佣人全都神情紧绷。
“大少爷好像很生气,让二少爷罚跪祠堂,这都一晚上了,二少爷滴水未进,唉,连夫人和老爷都不敢过问,也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撑得住。”
褚清泽是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罚跪祠堂。
更何况事件的起因还是她。
沈月灼从厨房里拿了些下午烤的年轮蛋糕,蹑手蹑脚打开祠堂的门,见褚清泽果真规矩地跪着,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褚清泽衬衣背部有几道分明的压痕,想来大概是动用了褚爷爷珍藏的家法棍,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见是她,他没出声,视线落在她被纱布缠绕的手上,眼神微不可闻地暗了暗。
下一秒,浓郁的奶油香气溢入鼻尖。
她在他身侧的蒲团前蹲下,压低了声说:“趁着你哥不在,快。”
褚清泽并未有所动作,喉咙微涩,“你的伤……严重吗?对不起,我当时没想到你会来拉我。”
“还好,就是很小一道口子。”
沈月灼见他不肯吃,“你不会被你哥训傻了吧?”
“月灼。”褚清泽忽然唤她名字,颓丧的情绪和他平日里的混球性格反差很大,“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永远也比不上褚新霁。”
沈月灼心口一涩,在他身侧盘腿坐了下来。
丑角并不是甘愿被人取笑,而是因为习惯将伤痕隐藏。
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在意,时间久了,众人也就当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丑,根本没人关心他究竟想要什么。
脚步正落在门边的人一顿,透过并未关阖掩的门缝,望向一跪一座的两道影子。
沈月灼捧着脸,纤长的乌睫垂下,“我懂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是这样。在他年少有为的衬托下,好像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显得像是儿戏。”
褚清泽眼底的光闪了闪,陷入了沉默。
祠堂里寂静无声,褚新霁在门外驻足许久,终是没有推开门。
睨向里侧两个小孩的凤眸没有一丝弧度,目光在她缠着绷带的手掌上停留稍许,缓缓拧眉,清俊挺括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褚清泽余光见到门外的那道黑影走了后,才拿起沈月灼放在地毯上的餐盘,大口地塞了起来,“饿死了。”
沈月灼:“你不是不吃吗!”
“我不得做做样子推拒一番?那我多没面子。”
“你脸皮那么厚,要面子有什么用。”
两人你来我回互怼了几句,气氛一时间又恢复了相处的常态,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褚清泽:“我今天跪祠堂的时候认真琢磨了一下你的事,想出了个绝妙的办法,你要不要听?”
在听他说完后,沈月灼的脸颊涨得通红,“我怎么能跟霁哥表白?”
“你爸都打压你多久了?有他施压,你根本不可能拉到投资。与其低声下气求外面的资本家,还不如找褚新霁帮忙。”
褚清泽:“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肯帮你。在追他的过程中,根据他的反应,还能激发你的灵感,一举两得。”
见她犹疑踟蹰,褚清泽笑,“你忘了我们两家可是有联姻的,反正你也不想嫁给我,我也不想陪你假结婚逢场作戏,我哥也姓褚,你怎么就不敢试试?”
褚清泽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左右他哥也不会染指窝边草,让她撞撞南墙也好,说不定哪天她累了,也就幡然醒悟,觉得竹马好。
沈月灼眼前浮现出褚新霁那张禁欲冷淡的脸,心跳快地如擂鼓一般,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什么别的情绪攻占,“褚清泽!你简直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