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纵横四海(1 / 2)
宋元终于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低估了盛嘉宜。
他调查过盛嘉宜,不过什么都没查出来——何希月这个人最擅长公关,她当过好几年的公关的总监,早就将盛嘉宜的辉煌履历宣扬的到处都是,什么十五岁的考区状元、影星里难得的高学历、香江大学金融数学与信息工程系高材生、不当演员就去普林斯顿念书.......诸如此类。
盛嘉宜也成功被她打造成一个标准的国民偶像,乖巧的、听话的、优秀的、美丽的“高级花瓶”。
称她为花瓶,是因为她的确名不副实,手上那尊影后奖杯水分含量很大。
1990年之后,香江老牌影视红星岁数全都来到三十岁以上,不仅是橙禾年轻一代断档,整个影坛都在找下一位天后接班人,而盛嘉宜恰好红在港片空绝后宴的那一年。
1992年香江本土电影高达两百多部,那一年无数经典诞生,金像奖群星璀璨,十八岁的盛嘉宜连压三位影后拿走了最佳女主角奖杯,不是因为她在自己的处女作中演的有多好,而是因为评审委员会愿意将此星光强加于她的身上。
整个香江影坛都对她寄予厚望。
然而就在那一年之后,好莱坞特效大片进入香江,紧接着几部投资巨大的武侠片遭遇票房惨败,盛嘉宜转型与何季韩合作商业片,票房成绩虽然不错,但她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巅峰时期的状态。
盛嘉宜只不过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能靠着这张脸平步青云。
根据他两年来的观察,盛嘉宜更像是何希月手中的傀儡,她很听话,对于橙禾的安排无所不应,也很温和,在镜头前面她永远乖顺可人,从不冷脸甚至发脾气。
香江许多大牌导演都喜欢她,认为她不耍大牌,勉强称得上敬业,为人处事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和她那个经纪人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对她极尽夸赞,把一部又一部女主角捧到她手上,制造了一种虚假的繁荣。
私人侦探称她从不会进入夜店,不参加名利场奢靡疯狂的party,不会私下夜会男人,除了拍戏,她剩下的时间就在“念书”——盛嘉宜没有休学,何希月坚持要她拿到毕业证,以全科a的成绩,虽然宋元也不清楚她都不怎么去上课,这样的成绩是怎么得来的,不过想必大学也乐意宣传自己有一位当红影星学生。
除了花销奢靡一点外,盛嘉宜在大众眼中一直表现得接近完美。每家经济公司都喜欢这样的员工,她是他们眼中乖乖女的模版,是空有聪明的大脑却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的单纯少女,是被密封在真空中不曾接触三教九流的玻璃女孩。
宋元从没有思考过盛嘉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路走来她是否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无害,任人摆布......如果不是,那她究竟怀有怎样的目的?
只不过......
宋元嘲讽地一笑:“是又怎么样?”
“我没有随意窥伺别人生活的喜好,盛小姐,我不是变态,能查到你身上来,要感谢那笔信托。”
“你的那张身份档案被保存在警政大楼里,我砸重金都套不出一点信息,不过没有关系,好在你做了女明星,你的家庭不可避免要曝光在镜头下,让我能从蛛丝马迹入手。盛小姐,我很好奇一点,你声称自己是中英混血,你的母亲是香江长大的英国华裔,你的亲生父亲是英国一所大学里的教授,这种鬼话你自己相不相信?”
“你的继父在你十二岁时娶了你的母亲,恰逢1983年中英签订声明,那一年港英政府发放了大量英国国民海外护照,涉及近百万人口,你说怎么这么巧?你和你母亲就成了半个英国人?她叫什么名字,苏静婉是吧?......真是天衣无缝的安排,如果不是你动用了那笔信托,我还真不能从茫茫人海中将你们母女找出来。”
他看着盛嘉宜紧绷的表情,此前被猜中心思的难堪烟消云散,畅快的感觉萦绕在他心间:“我也想问问你,苏静婉,哪去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霎那之间,雷声轰鸣,大雨瓢泼。
盛嘉宜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夜晚,冷色的光下,浮肿的尸体肢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腐败的臭味掺杂在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中间,湿气黏腻,那味道仿佛沾在她身上,久久不曾洗脱。
窗外狂风怒吼,而她耳畔一片寂静。
“我们找不到你的母亲,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你知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当时有人站在她身边问她。
十七岁的盛嘉宜沉默了有半刻钟。
过了许久,她仰头轻声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说,“她已经死了。”
宋元没有在她的脸上找到任何异样的痕迹,或者说全香江最优秀的刑侦专家都没有看出异常。
云层渐淡,太阳终于彻底暴露在天空中,金光瞬间铺洒开来,盛嘉宜被强光照得微眯双眼。
庭院有一株少见的穗花牡荆,枝叶间依稀可见长条紫色花序。
“汇港银行在为客户设立私密信托一事上很有心得,那笔海外信托开设地在英吉利海峡上的一个独立岛屿,由当地信托公司,也就是汇港银行全资子公司持股一家bvi(英属维尔京群岛)空壳公司,再由那家空壳公司控股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皮包公司,最后挂钩香江一家据说是售卖古董、茶叶、字画的皮包公司,公司股份分红会顺着这条脉络流入信托中,而这笔信托的受益人,是你,盛小姐。”
盛嘉宜淡淡道:“宋先生,离开这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汇港银行索赔他们出售客户隐私。”
“那盛小姐可真是冤枉好人了,我倒不是通过他们发现端倪。”宋元说,“我一开始相信盛小姐单纯到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笔信托的复杂程度,不知道其中除了分红还装了一些别的东西,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他按响桌上的铃铛,向进来的服务生示意:“换一瓶滴金贵腐酒给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