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1 / 2）
一条漫长的走廊里，四位执法员排成一列，各自押着一位被金属环拷住双手的犯人想着走廊尽头走去。被押运的四个人就是这起震惊了整个玛诺的恶劣案件的四位当事人。四个人的前后顺序是贝文、布兰多、亚德里洛、诺亚尔。
诺亚尔忍不住打起哈欠，早上他还没睡醒就被那个给他送餐的执法员给叫醒，他们的审判日提前到了今天，连刷个牙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带上了押运车，一路送到了这座教会的审判庭。
这条通往审判庭的狭窄走廊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走，走在最前面的老家伙走路速度慢的让诺亚尔在最后面感到着急，这条三十米长的走廊在老家伙的速度下让他感觉好像已经走了一整天。
但他不能说话，按照教会的规定，审判日这天在直到审判结束之前不允许同一案件的罪犯互相交流，免得罪犯之间的谈话导致的矛盾让庄严的审判庭变成他们的吵架现场。只要诺亚尔现在和老家伙他们搭话，旁边的执法员就会一把捂住他的嘴并警告他。
“老家伙没事吧。”
诺亚尔很想问问老家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平时看见他的时候，老家伙走去某个酒架上拿酒的时候他的步行速度和年轻人没什么区别，今天诺亚尔看见老家伙的第一眼就感觉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头发没有以前打理的那么整齐了，脸上的皱纹也仿佛深了很多。在看见诺亚尔的时候，老家伙还是像以前那样，对诺亚尔微笑点头，但是这次没有了那股浓重的酒气。
在诺亚尔看过的一些老电影里，有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家会在完成了对他的人生而言非常重要的事之后就失去了一直支撑着他的精神支柱，身体素质会突然变差，不久后就没能抗住时间和伤病离世。虽然他从来没有问过老家伙，但是老家伙对于酒馆和执法局所做出的贡献绝对比他看到过的要多得多，虽然他并不怎么觉得老家伙也会就这么倒下去，但诺亚尔真的很不希望看到老家伙最后也是这种结果。
终于，走在最前面的老家伙迈出了通往审判庭的最后一步，一阵光亮出现在了诺亚尔的前方，伴随着这阵光亮，诺亚尔也走进了教会的审判庭。
审判庭是一个环形大厅，大厅内的地面高度随着由外向内不断变低，诺亚尔他们所在的这一片是整个大厅的最低点，环绕着他们的是一圈又一圈的旁听席，压着他们进来的执法员让他们站成了一排，然后就向后退了几步。
在他们正前方的八个座位上坐着八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教会审判员
“这么看重我们吗。”
诺亚尔在心底想，他以前虽然懒得旁观案件的审理，但是有些通过直播公开审理的案件他还是看过的，教会的审判员是轮流负责审判的，普通的案子一般都只两位教会审判员负责宣读罪行和最后审判结果，一些需要酌情审理的案子会有四位审判员互相讨论来决定，而这次审判席直接坐满了。但与以前不同的是，这些审判员是新面孔，诺亚尔从没在五区见过他们，原本五区的八位审判员在不久后恐怕也会是被审判的对象。
“那么，现在开庭。”
左边起第四位的审判员站起来宣布开庭。
“本案主犯贝文·莫伽及其三位从犯，你们使用药物和暴力胁迫手段绑架尼卡多·迪特和法纳·格罗将他们非法关押在了五区的废弃仓库，并以这两人的生命威挟他们的父亲，以上行为你们是否承认？”
右手边起第四位审判员的视线依次扫过他们四个，声音沉稳的说道，说完他把手放在了自己面前的一个小按钮上方几厘米的地方做好了按下的准备，按照教会审判庭的规定，所有相关人员在发言结束之后都要按下面前的按钮来表示他的发言完毕。
“我承认。”
老家伙率先开口。
“承认。”
“我也承认。”
布兰多和亚德里洛也相继附和道。
诺亚尔因为困倦，居然在审判庭上变得有些走神，旁边的亚德里洛赶忙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才让他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我承认。”
他赶忙回应了审判员。
“好的，那么接下来是本案罪犯的辩护律师的发言时间。”
审判员说完，按下了面前的按钮，发出了“滴”的声音。
在他们四个人的正后面的一个位置上，一位穿着正装的律师站了起来，诺亚尔记得申请辩护律师的钱会从受审者的教会账户上强制转走，虽然是四个人均摊，但这仍旧让经济有些困难的诺亚尔感到心疼，老家伙许诺的报酬恐怕得等到刑期结束之后才会给他了。
“我认为本案罪犯只能满足绑架罪的成立条件，威胁罪的成立需要酌情审判，按照现有教会律法的规定，威胁罪的定义是通过某种手段或方式逼迫他人做出违背自身意愿的行为，但本案中被威胁的两人自身行为是触犯法律和挑衅法律尊严的严重犯罪行为，更是对社会安定和民众生命安全的巨大威胁，本案罪犯对他们两人的行为成功使他们向执法总局自首并承认罪行，本案罪犯的行为虽然违反法律规定，但对于玛诺社会而言起到了制止犯罪的正向作用，对于社会安定和民众生命安全也起到了一定保护作用，按照现有教会法律的另外一条规定，案件的审判需考虑罪犯具体行为所造成的社会影响，根据所造成的社会影响好坏进行酌情审判，如果罪犯的具体行为对社会起到了正向作用或有益于社会，则需进行刑期减免，本案已满足该条法律的规定，所以我认为本案罪犯应当酌情从轻审判。”
诺亚尔听的有些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是什么人在为他们辩护，身后这位律师说话的时候声音流畅而且宏亮，要是换作他，就算让他照着这段话的稿子读他也绝对不能读的这么流畅。
辩护律师按下了面前的按钮，结束了发言。
“辩护律师，你认为我们需要从轻审判，你有什么确切证据能证明他们的行为对社会起了正向作用或者有益于社会吗？”
左边起第四位审判员看了看面前的四个人，又看向那位辩护律师，按下了按钮。
“我搜集了执法局对于本案件的网络信息公告下的一万条评论，这一万条评论的内容都对本案罪犯的行为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理解，以及对他们揭露五区执法局包庇迪特医院盗取器官谋利这一严重案件的赞扬，且实际上这一类评论占据着评论区内容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按照现有教会的法律，证明罪犯行为具有正向作用或有益于社会的证据只要求能表达出社会民众对该行为的看法，可以是包括网络数据、纸张在内的任何信息载体。”
辩护律师对着旁边招了招手，在诺亚尔他们进来的通道里，两名执法员缓缓地推进来了一个装有轮子的大号显示器，显示器面向了审判员们，并开始播放着一张张评论内容的图片。
“该数据来源于执法局的后台服务器，由执法局保证真实性和有效性。”
辩护律师说完就按下了按钮。
审判席上的八位审判员互相看了看，从未起身说过话的审判员对着之前发言的审判员用手在桌上比划着什么。诺亚尔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审判员在审判现场用这种极细微的动作进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含义的简单交流，
“那么，为了审判的严谨性，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右边起第四位审判员清了清嗓子。
“就算这些评论都来自于一万位不同的网络用户，我们仍需要确定，这些用户并没有被网络风向所误导，他们的发言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思考和感受，而不是跟风式的发言，这一点在过去的某些案件审判上出现过类似的案例，由于少部分人的刻意引导致使相当大一部分人对案件性质产生了错误的理解。”
说完再次按下按钮
“这还用证明?这要怎么证明？难道要把那一万个人叫到现场来一个个问吗？”
诺亚尔在心底感到无语，虽然他没看过网上的人究竟是怎么评价他们的，但是他觉得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有人是因为被别人误导而觉得他们做的这些对社会有益。
“按照执法局所提供的数据，在这一万条评论中，有两千条评论的评论者从事于法律相关的工作，他们的评论是从法律的角度思考并做出的，与我此前所述的内容大致相同，这点足以证明评论者并不存在被大面积误导而跟风的可能，有相当一部分评论都是经过自身思考后的结果。”
辩护律师冷静沉着地应对，也再次按下了按钮。
“这样也行啊？”
诺亚尔忍住了不让自己的下巴失去控制张大嘴巴，不管是审判员的提问还是辩护律师的回答都让他感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尽管他听得懂两方在说些什么，但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完全想不到他们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短暂的沉寂之后，审判员们又进入了那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含义的交流之中，但是他们的交流一直都简短和快速。
“本案辩护律师所提交的证据有效，那么，我代表教会现在宣布最终审判结果。”
左边起第四位起身，这次的发言使用了扩音器，声音传遍了整个审判庭。
“本案主犯判处五年刑期，其余三位从犯判处四年有期徒刑，此外考虑到本案主犯年龄过高，有潜在的健康隐患，服刑期间将全程安置于特殊牢房，由监狱医生进行每周的身体检查。本案审判结束。”
诺亚尔忍不住在心底喝彩，他知道绑架罪的起步是四年刑期，威胁罪的起步是三年刑期，这个审判结果可以说是非常轻了。
伴随着最后一次按钮的按下，旁观席上不知道是谁，响亮的拍了一下手，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在诺亚尔茫然环顾四周的时候，审判庭里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
“我们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啊。”
亚德里洛趁着掌声，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诺亚尔，脸上带着自豪的微笑。
“等会儿再说吧。”
诺亚尔将手放在嘴唇前，做出“嘘”的动作，按照规定只有他们走出审判庭他们才能互相交流。
他稍微前倾，让自己可以看到并排的老家伙，老家伙的脸上此刻也正挂着微笑，似乎也是在享受着这阵掌声。
这时诺亚尔发现自己好像笑不出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也会有种成就感之类的，但是他并没有多少成就感，相反的现在他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想起了老电影里的主角在拯救了众人之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感谢，而是摆摆手离开这种老套剧情。
“走吧。”
押着他们进来的执法员此刻走到他们旁边，负责诺亚尔的执法员示意诺亚尔先走，出去的顺序和原本走进来的顺序相反，这次诺亚尔走在了最前面，伴随着他们的离场，审判庭的掌声逐渐减小直到消失。
“诺亚尔，亚德里洛，答应你们的报酬，得等到我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啦。”
贝文走在最后对着他们说道。
“钱少一点都不行，到时候你得去教会银行取给我，我需要现金，直接付给我那个房东好几年的房租，让他不要再来烦我。”
诺亚尔笑了笑回应着老家伙。
“你到底是在谁那里租的房子？我出狱之后得和酒馆的其他人说说这件事，让他们别找上这个房东。”
亚德里洛插入了话题，故作严肃的询问。
“那房东是我最讨厌的两个老人之一，骂我的时候像只很久没吃肉的老黑猫，又丑又烦。”
诺亚尔说的时候咬起了牙关，他真担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些老电影光碟被那个老房东给拿去卖掉，那可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的东西。
“你说的另一个老人，该不会是”
布兰多开口了，还向身后看了看。
“不用想，绝对是我，哈哈哈哈，哪有多少人能让我们这位年轻人很讨厌却又毫无办法啊。”
贝文在后面有些没良心的笑了起来。
“就是可惜啊，要是进监狱之前能给我弄瓶酒就好了，这几天没喝酒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又老了几岁啊，进了监狱我可就真的喝不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