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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笛完成了一场急救。社区医院的医护们赶到后,她借用业主的洗手间,用水浇凉脸上因紧张产生的潮热。
部门经理杨皓月急匆匆走过来,问是什么情况。
钟笛抹了把脸上的水,“痰堵窒息。保姆去买菜了,老爷子一个人在家。”
杨皓月进门时,保姆自责在哭,呼救的业主状态已经平稳。医生对她说,钟笛这回立功了。
“你今天给咱们管家部长脸了。喏,正巧集团领导来视察,还带了个合作方代表。”杨皓月看向人群之外的一个年轻男人,“别看他年轻,来头可不小。”
随后压低声音:“这次竞岗,ab区主管的位置铁定是你的了。”
钟笛的视线落往客厅,那道高挺的身影被摆台上的花束遮掉大半,但侧脸露了出来,猛地灼一下她的眼睛。
杨皓月等着向上邀功,叮嘱钟笛:“别的工作先停下,先把你急救的过程写成报告,记录要清晰详细。”
“好,那我先回服务台了。”
按下电梯,钟笛看着上方跳动的数字出了神。电梯门打开,她正要一脚踏进去,被这个在记忆里封存五年的声音叫住。
“钟笛。”尾音稍稍上扬,带一丝故弄玄虚的不确定和不可思议。
明明昔日的交情是化成灰也能相认的程度。
钟笛回头,西装笔挺的凌程在她摘了隐形眼镜的眼睛里成为一个虚影。如果是爱情电影的情节,这场面倒是颇具艺术感,可惜她的人生既缺乏文艺,也早早跟爱情撇清干系。
杀死她爱情的那把刀,刀柄曾握在他手心。
钟笛轻轻一点头,客气又敷衍,姿态不像是意外偶遇曾经相恋多年的前男友,倒像是清晨出门,巧遇一位不够熟识也没什么好感的邻居。
踏进电梯里,按下一楼,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那个虚影被现实隔绝,她迫使自己回归平静。
凌程眸光收紧,拉长的鼻息轻如羽毛降落,唇角在自嘲的心境中牵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们俩分手有五年了?他心中的画笔好似这一刻才开始对往事进行具体的描摹。
回到人群中,医院的院长正在跟杨皓月谈论钟笛。今日医院急救因故迟缓,若不是钟笛处理得当,后果不堪设想。况且钟笛救下的这位业主并非普通人。
“钟笛这个名字听着耳熟,是上个月代表我们社区去总部参加安全知识竞赛,拿了一等奖的姑娘?”
“是,她形象好,每年大小比赛都是她代表我们部门参加。管家部这么多人里,也数她收到的锦旗最多。”
“小凌,你瞧瞧,这里管家的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吧。除了咱们翡翠湖,还有哪一个养生地产的物业能拥有素质如此过硬的人员配备。”
“就拿这个钟笛来说,要形象有形象,要能力有能力,她能找准患者的环甲韧带,敢做穿刺,这就已经超出了一个管家应该具备的急救水平了。”
凌程耐心聆听,频频点头。恍然中,觉得五年的时光似乎还不够漫长,因为钟笛的变化并不大。
十年前,她还只有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眼前这幅胆大心细的模样了。
胆大心细的姑娘,兼具奔放与敏感。这么一想,她或许还是从前那个钟笛。
杨皓月多次看向凌程。
翡翠湖是背靠官方资本的高端养生社区,居住的业主非富即贵,家中小辈也大多出类拔萃。像凌程这般气质的年轻人,杨皓月自诩没少见。
只是有两个特质,他似乎比旁人更驾轻就熟。一是谦逊,他身上毫无出色的资历带来的傲慢之感,这很难得。二是真诚,他看向对方的眼神总是温和又坚定,这更加难得。
杨皓月急需一个新跳板,略微对凌程有些心动,想要瞄准他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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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笛下楼后喝了袋冰牛奶,给自己测了测心率,106。人救过来是事实,众人都感到庆幸。背后的紧张和后怕却由她一个人消化。
又想到凌程。
业主是差点一命呼呜见到鬼,而她是青天白日里真见到。
前两天才听说集团总部正为社区医院寻觅新的合作方,没想到落地这么快,还跟他有关系。
他竟然回国发展了。
钟笛五年没听过这个人的消息了。
微信叮一声,打断了钟笛的思绪。
杨皓月:从你接到业主的求助报警开始写。
杨皓月想拿钟笛邀功,钟笛却不想为自己树敌。如果从服务台接到求助报警开始写,那报告就要牵扯到三个部门,措辞稍不注意就会得罪人。
急救的医生晚到,跟派车不及时有直接关系。社区医院一年到头遇不到三回上门急救,所以没部署专属的急救车。分管社区车辆的是安保部,刚刚一事也由安保部负责人协调。
钟笛没头绪,正冥思苦想,手机铃声响起,她的债主徐友坤来电。
“钟笛,真是不好意思,我儿子下个月结婚。还剩最后三万,你能不能周末之前还我?”
徐友坤是钟笛亲妈钟美真生前最后一任男友。钱是钟美真生前欠下的,是为钟笛而借。钟美真死后,钟笛心甘情愿地继承了钟美真欠债人的身份。
那年钟笛大学毕业,和凌程异国恋已经四年,两人都有些疲惫。已经在美国读完硕士学位的凌程不想回国发展,为了给钟笛吃定心丸,提出先订婚。
凌家家底深厚,并不在乎单亲家庭的钟笛母女能为订婚宴付出多少。钟美真却执意要为女儿好好操办,于是找徐友坤借来十五万。
值得吗?
后来两人分道扬镳,钟笛不仅拒收凌程家里人给的分手费,还归还了凌程在她身上的付出。而钟美真投入的十五万尽数花在为女儿装点门面上,几乎无法回损。
不值得。
钟笛时常在梦里对那个阶段的自己说,千万别答应订婚,千万别相信凌程的鬼话,他早就不爱你了,他在骗你,也在骗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