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2 / 2)
林姑姑走进里间,就见到陈之钰坐在了桌案之前,身穿月白常服,一头黑发束做马尾垂在身后,神色恬静,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从始至终,即便是一个人坐着,唇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便十分亲和。
听到声响,见到人进门了,陈之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眸看向了她,他嘴角笑意更甚,似乎对她的到来非常高兴。
“姑姑,你回来了。”
林姑姑上前,走到了他的面前,许是一年未见,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她打量着陈之钰的模样,今年十九,去年十八,模样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变化,从头到尾,都是那副人畜无害、纤尘不染的感觉。
他极少说话,大多时候嘴角一直挂着笑。
只不知是何缘故,林姑姑却觉,现在的他总是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同小的时候,变了许多。
她道:“你母后的忌日临近,我便想着回来看看。”
提起亡故的先皇后,陈之钰眼神黯了黯,而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他道:“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回来,我这些时日便等着你。”
说话之间,已经往桌椅那边走去,两人先后坐下。
陈之钰亲自给她倒了杯茶,但忙被林姑姑拒绝,她道:“使不得,我来吧,殿下。”
一句殿下,便让陈之钰顿了动作,他笑了笑,眼中似乎染上了几分失落,他呼出了一口气,叹道:“姑姑非要这样疏离我是吗。”
他在她面前从不自称“孤”,可她却句句疏离。
一句话让林姑姑烧红了脸,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分明对他避如蛇蝎,可却还说不是。
林姑姑赶忙换了个话题,寒暄了几句后,她又问道 :“那些人,现在有欺负你吗。”
林姑姑口中的那些人,是继后之流。
陈之钰的母后死了之后,皇贵妃继任了皇后之位,她的膝下有大皇子,算起来比陈之钰大了两岁,说起来也有趣,陈之钰虽中宫所出,可在几位皇子之中行二,虽嫡非长。
可是现下,皇贵妃荣登后位,如此,她膝下的那位大皇子,现在算起来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人一旦名正言顺起来,那屁股便坐不住了。
继后出身许家,其父是当今工部尚书,如今在朝中也颇受人拥戴。
这些年来,不论是继后还是许家人,没少觊觎陈之钰的太子之位,盯这位子盯得红眼病都快叫犯了。
而民间有句俗语,有了后娘,就有了个后爹。
继后苛责陈之钰,可偏偏他的父皇景宁帝也坐视不理,在这样的境况下,陈之钰如何能说是好?
林姑姑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先皇后柔善,养得陈之钰也颇没脾性,这些年来恐怕也只由着他们拿捏欺负。
可陈之钰却道:“姑姑不用担心,毕竟你在民间,也听不到什么他们苛责我的传言,他们的声名尚且不错,不是吗。”
就是在旁人看来,他们待他,都是没什么不好的。
林姑姑却不这样认为,她有些急道:“殿下,声名这东西都是叫旁人去看的,真正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你难道真觉得他们待你不错?”
从前最和先皇后不对付的就是这位继后了,先皇后尚且在世的时候,他们那家人都喜欢来坤宁宫寻不痛快,现下说,不苛责陈之钰?
鬼才信这话。
在林姑姑看来,无非是他不想叫自己担心,才如此说。
陈之钰看
向了林姑姑,嘴角笑意似乎渐渐淡去,声音听着竟也带了几分沉,“可即便他们待我不好,我又能怎么办呢。”
林姑姑一愣,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陈之钰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可也不想再说些什么旁的话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他道:“姑姑,我有些累了,不想再说了。”
看着陈之钰重新恢复了笑意,仿佛方才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说过一般,林姑姑也没继续说下去了。
是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即便说恶狼环伺,他又能怎么办呢。
当初,就连她也抛弃他,一个人离开这个龙潭虎穴,现下再说那些关心挂念的话,听着倒也像是假惺惺。
她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此处。
林姑姑走后,陈之钰将文序唤了进来。
他依旧坐在方才的位置上,看着对面那盏已经放凉的茶盏,却没有被动过一口,他神色不明,转动着自己手上的杯盏,随意的把玩着。
文序在一旁垂首道:“姑姑这回来,好像还带了个姑娘来。”
姑娘?
陈之钰眉眼弯得更加厉害,眼中似带了几分无邪,他道:“这是她第一次往东宫带了东西来。”
陈之钰有一次偶然撞见过,宫里头的丫鬟省亲,他们的父母,每次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见自己的孩子,生怕她们在宫里头过得不好。
可是她呢,既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东宫过得不好,每一回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忌日的前几天就来,忌日过完的当日就离开。
每次来,也都不会带些什么。
东西......
听到陈之钰这样形容那个姑娘,文序抿了抿唇,他继续道:“听手下的人说,她本是和家人一起来得京城,奈何路上家人倒霉,碰上了流寇,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姑姑见她可怜,就给她在东宫寻了份丫鬟的差事。”
雨滴落在窗檐,时不时发出声响,陈之钰的声线带了几分不可察觉的寒意。
“哦,她带来的东西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