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2 / 2)
他疼得眼泪汪汪,瘪着嘴说:“我错了。”
旁的人都在看热闹,嘴上故作好意劝道:“小孩子大抵是平日里没吃过好东西,见到便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厨房就在院子旁边,说不定是他一时走错了,见有包子便拿了一个。”
“小孩子嘛,本就是来吃席的,哪知道什么该不该拿。”
还有人拿了别的点心塞在他手中,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啃了一口糖包子,糖融化在口中泛着苦味。
他想吐。
元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静静观察着这一场闹剧,客人散去后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元叙,对他爹说:“不过就是一个糖包子。小侄平日里吃不到这些东西,我让厨房多准备一些,你们回去时带上。”
他爹瞪了他一眼,转而涨红着脸揽过元嵘的背,举杯再次与周遭的人闹成一片。
他娘则是在不久后,不声不响地拽着他离开,一路不停地走回家中。那夜风很大,他想回头再看一眼宅子明亮的灯笼,但娘瘦弱的身躯仿佛桎梏,紧紧栓着他不让他乱动。
他或许辩解了几句,那包子不是他偷的。
呼啸的风中传来娘的叹息。
夜里,田间万籁俱寂,爹披着月色赶回家,神色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凝重。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爹娘当时出此下策,是为了保护他。
三日后,爹娘上山采药,天黑未归。
那一夜冷极了,他瑟缩在狭窄的床上,一夜不敢合眼。直到第二天天边泛了鱼肚白,村里敲敲打打起来,他才恍然起身奔出门外。
村里飘着白旗,一行穿着素衣的人抬棺而出,哭声断断续续。那是元宅的家仆。
接连几日村里一片沉寂,爹娘依旧没有回来。他去褚家敲门,褚家叔叔才慌忙带人上山。
褚宁与他一般大,看他可怜拿了吃的给他,他心里压抑得吃不下,几天 时间瘦的皮包骨。
褚叔叔去了三趟,回来时一行人面色如土,坐下好一阵子说不出话,一张口压抑的哽咽就涌了上来。
元叙只一眼便觉得心碎成了渣,这些天他一直在抵触的情绪到来时,反而显得过分平静淡然。
褚夫人在一旁抹了抹眼泪,搂住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将他们带回后院。
褚叔叔忙了几日,身上疲态尽现,眼神苍老了许多,拍在元叙的肩膀的手也像百岁老人一般颤抖不止:“我在悬崖边找到了一只鞋。”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有些褪色的布鞋,元叙木讷地接了过去,将宽大的布鞋捧在手中,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好孩子。”褚叔叔和他长坐一夜,翌日天刚蒙蒙亮时,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那一夜,褚叔叔告诉他,当年他父亲搬出元宅,或许是元嵘的意思,今后离元嵘远一点。他并未多说,但元叙天生聪慧,多少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这件事中走出来,褚家碍于元嵘在村子里的势力,明面上不敢与我有太多交集。宁儿......小时候与我走的近,这些年断断续续有联系,但褚也年纪小,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元嵘有过孩子?”慕小闲凝眉。
元叙举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眸看着桌沿:“那个孩子很早就夭折了。”
慕小闲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擦,细细思索着元叙说的话。他的叙述太模糊了,好像哪里都大有文章可作。
“那个孩子是怎么夭折的?”
元叙摇摇头:“也许是天生有疾。我不知,那几日我心绪不宁,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那孩子夭折的日子也许与元叙父母跌下山崖是同一时间,那时他翘首以盼父母归家,没心思理会也是自然。
“褚家怎么知道你父母出事了?”慕小闲问。
“山上悬崖边有一些珍稀药草,我爹娘之前也铤而走险去摘过。而且,褚叔叔带了好几人上山,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
慕小闲点了点头,琢磨道:“你对元嵘的抵触就是因为在新生儿喜宴上发生的事?你确定当时看清了吗?”
元叙眼神闪烁,杵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诡异,在后院主屋看见的那一幕总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时间久了,我也不知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
慕小闲见此,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她依旧毫无头绪,元家当年的纷争究竟和她要找的真相有没有关系?
慕小闲又问道:“村东头三岔路口往东走三步,第三棵槐树后是哪里?”
元叙思索了一下:“是元宅的后门。”
那便没错。
慕小闲走进院里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白衣跟了出来。
“元家确实就是当年救了猴子那户人家。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除了地点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辨认。”白衣说。
“你是说......黄花菜?”慕小闲向田间望去,那片金灿灿的黄花菜在阳光的照耀下明媚得刺眼。这种地里一抓一大把的花有什么特别?
慕小闲神情一滞,脑海中好像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记忆力中,花莳捏着轻蔑的口气:“几百年前,有村民上山采药救了山上的动物,后来每年的那天他家门口都能收到一束山里的黄花,所以村民们就认为山里头有个花神,在向他表达谢意。”
花神山上哪有什么黄花菜?山里黄色的......
“是黄花萱草。”她眼睛一亮。
花神山瀑布弥漫的水雾之中,湍急的小溪边盛开着大片金黄的萱草,在日晖与清风遥相呼应下汇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浪。
“是了,当年那只猴子摔下悬崖,体内出血,元家祖先就地采了萱草让它服下止血。所以每次猴子下山时,会采摘一些山上的萱草带给他。元嵘以为那是黄花菜,因为他并没有亲眼见过猴子送来的花。”慕小闲肯定地说。
她喜出望外地转头看向屋内元叙的影子,不一会儿又泄了气。
猴子报恩又不是继承皇位,连猴子都忘了要送哪种花,元家记不记得根本不重要。这种口口相传的模式,也许再过几轮,变成丝瓜花了也不一定,反正路上有什么便摘什么,总归意思到了就行。
“还有褚家,他们的态度很微妙。”慕小闲说。为什么褚叔让元叙离元嵘远一点?他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