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2 / 2)
越是这样,宋明昭越是起了逗弄的心思。她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去,干脆跨坐在他腿上。
冰凉的绸缎缓慢却不容躲避,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划过,激起细密的痒。宋明昭慢吞吞地直起身,并不带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是软乎乎地贴着他滑了下去,准确无误地坐在他腿上。
“你以后在我房间里,不许戴面罩。”
她坐定了位置,两人脸对着脸,却只看到黑乎乎一片挡住的脸,不悦地扯下了他脸上的面罩,随手丢掉一边,又张牙舞爪地用手揉搓他的脸。
冷硬的线条被纤白的手指揉搓成滑稽的形状,江遗却无法出声拒绝,只能用眼神无声地谴责她,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是。”
她眼珠转了一转,又想起来一桩事:“”明日是初八,你去把林氏银铺里,王守做的平安锁取来,记得悄悄的。”
江遗麻木地应声,听见宋明昭煞有介事地嘱咐他,“悄悄拿,不要让人发现是公主府拿走的。”
江遗沉默几息,还是忍不住问:“平安锁是什么?”
他年纪很小就进了七杀阁,很多俗世事务都不通晓,平安锁这样的小物件,更是闻所未闻。
他为自己的无知生出一点羞赧来,宋明昭好不容易派了个正经事给他,他却连东西是什么都不知晓。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闭了嘴。
宋明昭眨了眨眼,却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
“就是孩童出生时,长辈为护佑平安,为他用金银打一把锁,据说能锁住平安。你没见过?”
“......没。”江遗抿了抿唇。
七杀阁里的孩子,多数穷苦出身,命并不值钱,哪里会用金银打造一 块无用的坠子挂着?
即便有,这样显眼的金银,也早在流浪途中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丢失了。
江遗在回忆中思考并不久,忽而察觉身上一轻。宋明昭从他身上站起来,提着裙子,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细细脚踝,轻手轻脚地走到床里边。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随之转动。
枕头底下放着一枚沉甸甸的平安锁,錾刻着民间常见的莲纹,寓意好运连连。背面还篆了两行小字,“新岁嘉平,长乐未央”。
宋明昭将它拿出来,沉甸甸地有些坠手,她一边走回来将平安锁递给江遗,一边提着裙子无比自然地坐进他怀里。
好像她本就该呆在那里似的。
江遗捏着平安锁,听见宋明昭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喏,就长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顺着声音低下头,看见她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像一只找到舒服的位置就不愿挪走的小动物,忽然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你真的杀了王守吗?”
他出言便知道自己问得太多,破了暗卫的规矩,但没来得及懊悔,怀中人又作起乱来。
宋明昭转了个身,跪坐起来,这样她比江遗更高些,能看到他极浓的眉与睫毛,高挺的眉骨使眼窝更加深邃,让人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人都死了,难道还有假的吗?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会杀了你哦。”
这样的威胁反倒令江遗更觉得自在,比起宋明昭不设防的亲近,平和的聊天,他更习惯命令,要求,威胁。
他表情平静地“嗯”了一声,下颌却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宋明昭会怎样杀人?用鞭子?还是毒药?似乎怎样都比七杀阁的惩罚要来的温和,这或许是他来这里为数不多的好处。
这无趣的反应让兴致勃勃恐吓人却没能如愿的宋明昭有点儿失望。
王守猜的没错,她对于拿鞭子抽人兴趣不大,只是讨厌血溅到自己身上,用它用的顺手而已,更没有所谓虐杀旁人的爱好。
相比起来,宋懿惩治贪官的手段,似乎才更与残忍相关联。为了起到威慑作用,夷三族,凌迟,抽肠,秤杆等刑罚,都是他处置贪污案件中使用过的刑罚。
这样严酷的刑法下,却依然源源不断地出现贪污案,究其根本,对于底层官员的盘剥太过严重。
王守一介六品官员,连为妻儿添置妆台首饰,尚如此吃力,更不敢想往下层层官员百姓境遇如何。
如今宋懿年岁愈高,有心为太子铺路,多个案件俱由太子审断,增加朝中声望。但既要有黑脸,也要有红脸,这场戏才能唱的漂亮。
宋明昭
不得不唱。
只帮他们走得体面些,少些苦楚也好。
宋明昭想起前不久,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守的痛觉在毒药的作用下逐渐被麻痹,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生命垂垂之际,他意识模糊起来,似乎忘记自己处于生命的尽头,不断咕哝着:“囡囡的平安锁,在林家铺子那打的,初八记得去拿。”
他拿不到了。
王守在迷蒙的美梦之中缓缓离去,嘴角还噙着笑意。
无脱,一味让人毫无痛苦死去的毒药。
宋明昭用惯了。
她缓缓俯身,为他闭上了半睁着的含笑的眼,洗不净的血污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无法冲洗干净的暗褐色沾污了华美的锦绣,袖子上也沾了一点。
难以洗净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