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入职(2 / 2)
此刻正高踞书案,嘶身弓背,一双湛蓝的竖瞳应激般的环视着众人。
文昌阁的同僚们,都站的远远的指指点点,却谁也不敢上手去捉。
顾玉昭一眼认出来了,这是跟十二公主一起养在肖淑妃那里的御猫,万梅宴上她还为十二公主及这只傲娇狸奴画过一幅小画。
但阖宫上下皆知,前日十二公主在宫宴后中毒,性命垂危,肖淑妃被缉拿下狱,至今未审查个一二三。
十二公主的猫?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毁了她的卷宗。
顾玉昭:……
倾尔,一队锦衣卫士带刀而至。为首的番子,恰是顾玉昭所认识的。
众学士有点惊恐。
那番队长倒十分客气,拱手道:“在下奉命活捉物证,却不料让这孽畜弄脏贵司地界儿,办事不力,还请各位大人赎罪。”
众学士还能说什么?就冲着其腰间那块铭刻着‘监察办差,诸官回避’的黑金腰牌,也只能说:“无妨,无妨,公务要紧,公务要紧。”
一只猫而已,很快就被弄到笼子中收走了。一队人来去如风。文昌阁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顾玉昭收回视线。
她还没老眼昏花,那人确实是顾仁淮身旁的亲信——大武。
大武的性子虽有点木讷,却一向实诚,平常没事儿时,两人也是能够一起喝酒闲聊的关系。
居然会假装没看到自己……
顾玉昭挠了挠头,有点儿疑惑。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整个文昌阁中遭殃得最惨的,只有她的卷宗。
她终于咂摸出一点味道。 热闹散去,与顾玉昭关系好的几个同僚,纷纷过来帮她收拾,顾玉昭感激不尽,团团道谢。
场面和谐又热络。
陈宾实也上前来,帮她一起打理还能勉强看清字迹的卷宗,替她可惜,又替她愤慨。
“这天杀的狸奴,顾兄弟你这半年的心血,都白费了啊!”
顾玉昭笑了笑,悠声道:“是福是祸躲不过。今日出门,小弟忘了看黄历。”
陈宾实的手顿了一顿,覷眼去打量顾玉昭的神情。
只见眼前的
少年郎君,正半蹲在这一地狼藉中,伸着一截皓白的手腕,斯条慢理的收拾着残余的墨宝,似乎半载的心血被毁,也并无异色。
甚至在旁人为她心痛气忧心血手稿被毁的时候,还豁达的出言宽慰。
陈宾实口中赞道:“顾兄弟果然钟神毓秀,造化神人。这气度涵养,为兄佩服。”
听闻此语,少年郎君微微抬首,朗然一笑,道:
“非也。”
“这只是说明下雨天留客,文昌星君舍不得我。不想我离开这文昌阁……”
“宾实兄,也不想我离开吧……”
陈宾实眼神微闪,口中却急,大声应和:“那当然,顾兄弟这般有趣的人物,只朝夕共事这一年半载,那能够啊……”
“与弟朗朗明月般的风采相比,为兄愧然。”
“宾实兄啊,不要妄自菲薄,只要肯钻营,一定会得到相应的结果,不过”顾玉昭笑:“兄确实应该感到愧然。”
似乎意有所指,陈宾实悚然一惊。
顾玉昭静静的望着他。
在那样的眼神下,陈宾实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毛骨悚然之感,后背起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但他心里就在告诉自己:‘不、这人不可能知道。’
“宾实兄?”
陈宾实哑然干笑几声,道:“我、我该愧然……什么?”
顾玉昭:“兄就没发现吗?”
“发、发现什么?”
“那白毛狸奴呀!那身白毛上的墨渍……不太对劲!”
“不、不对劲?”
“是呀。”
顾玉昭施施然起身,避开忙碌的众人,只靠近陈宾实,仿佛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她小声道:“你瞧见没,那只长毛狸奴被捉走时,虽然浑身上下都有不少的黑墨,但墨色却浮于表层,看起来就仿佛……有人刻意用墨汁涂在它身上一般……”
陈宾实瞳孔微缩,无法自控般的屏息了一瞬。
顾玉昭还在继续:
“而且,宾实兄,你发现了吗?”
“脏污的墨汁基本集中在长尾和后背。反而四肢和腹毛……甚少墨迹。这不该奇怪么?”
“该、奇怪……”
“是呀!”
“所以,这该是一起人为事件……!”
“究竟会是什么人?”
“是于我有仇?嫉妒我?”
“还是于我文昌阁有什么……过节?”
“抑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阴谋?!”
顾玉昭的嗓音越说越低沉,陈宾实已然凝固如石雕,却强自镇定。
“嗨呀!”顾玉昭猛一击掌,开朗笑道:“弟都是乱猜,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是吧,哈哈哈哈……”
陈宾实:“哈、哈哈哈……”
顾玉昭又道:“这种探案的事儿啊,督察司专精,定会审得一清二楚的,嗨,咱兄弟俩,就别狗拿耗子,多操那份咸鸭蛋的心了,对吧!”
听闻顾玉昭强调督察司的‘专业’,陈宾实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抹汗应和:“对、对的。”
顾玉昭转而叹气。
陈宾实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顾玉昭:“不说那些有的没别的。与你、与我,都无甚干系……有干系的事,弟得赶紧在今夜完成这三十二卷的誊录,宾实兄,定是不忍让小弟一人挑灯夜战的罢?”
顾玉昭变戏法一样,从案台下的篓子里,搬出三摞草书原稿。
她笑容灿烂:“众人皆知,宾实兄一手漂亮的馆阁体,翰林院无人能出其二,这三十二卷概论,恐要烦扰兄长一一誊录一番了!”
陈宾实:“……”
他原本想推辞,却其时也晚矣。
只能被这狡儿郎捉住,挽起袖子舔墨抄录,辛苦如同做牛做马,干了个整夜天亮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