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爱恨交织(2 / 2)
“素锦二十五岁了,我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生下她了,大少爷与方宛如成亲已是事实,素锦心里容不下自己喜爱的男子,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黎妻呜咽起来。
黎绍忠心烦意乱,伸手拿起案台上的烟斗,吸了几口,似乎想到了解决办法的妙计:
“李家村的李老五,他儿子李炳文虽然相貌平平,却勤劳诚实,年龄与素锦年龄相仿,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事还宜迟,赶紧提这门亲事,只要素锦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瞎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要是行得通,还等到现在吗?”黎妻流泪道。
“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黎绍忠严词厉色:“等素锦回来,我再好好疏导她,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屡教不改,那就请她好自为之,如果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别怪做父亲的不仁。”
黎妻无言以答,默然缀泣。
黎素锦来到孩童时常来嬉戏的稻田,这一片稻田还是旧模样,收割完稻谷的稻田,光秃秃一片,却是孩童时最欢乐的地方。在一群孩子中当中,以年龄最长的陈世轩为首,带领着大伙儿在这儿玩耍,虽然没有下雪,却也十分寒冷,大家不畏严寒,唱歌,踢毽子,捉迷藏……
孩童时的欢乐时光犹在前眼,那位长相俊美的翩翩少年朗,浅声吟咏的声音,言犹在耳,只是,眼前的一切,已物是人非,荡然无存。
黎素锦忆起昔日的美好,眼泪再一次无声滑落,寒风肆虐地拂着她的脸颊,像刀割一样疼痛,更痛的是她那颗寂静的心。接下来,迎接她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事实,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要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自己昼夜绣的大红枕巾,凤凰牡丹,落地无声,却成了自己不知羞耻的摭羞布。
她的心揪得更痛,站在稻田中间,任凛冽的寒风猛烈抽打,穿着白底布鞋的她,双脚冻得麻木。她突然张开臂膀,冲向稻田那头,试着与寒风搏击,她一边跑着,一边在大声呼唤镌刻在心间的名字,她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那个温润浑厚的嗓音,在浅浅吟诗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曾在那个三月细雨纷飞的下午,他在凉亭的石凳坐着,吟诗、品茶、剑眉大眼,炯炯有神,颌首浅笑。
曾在那个西阳西下的傍晚,他倚靠栏杆,一袭白衫,风度翩翩,手捧诗词,生动剖析,他把自己最爱的红楼梦讲解给大伙儿听。
忆起昔日,无法抑制的眼泪,从黎素锦那俏丽的脸庞哗哗而下,她停止奔跑,倒在稻草堆里,闭上双眼,她的情绪渐渐稳定,她的思路渐渐清晰,她深知,自己与陈世轩今生已无法携手共度此生,自己既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悲情敏感林黛玉,也不是端庄静雅薛宝钗,更不是开朗乐观史湘云,她只是她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黎素锦”。
三岁那年,与父母在街市口乞讨,被赫赫有名的陈家香烛厂,大当家陈祖望所怜悯,而救济回家的小乞丐。她知道知恩图报,她知道身份卑微,她只是无法理解情真意切的爱情与这一切牵扯上关系,如果她出身名门世家,如果她是大户千金,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自己倾心的男人,由父母指婚的女子既不是名门,也不是大户,况且是个哑巴的普通女子。即便她现在开口说话,也改变不了,她出生就是个哑女的事实,自己是该写下书信留给父母,独自默然离开这片伤心之地?还是故作洒脱,强颜欢笑,留下来祝福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她倏然起身,拭擦眼角淌落下来的泪滴,整整被寒风刮乱的头发,她顿时清醒,心中的不甘夹杂着憎恨涌上心头,她凝向远处,瞳孔微缩,眸底透着舐血之寒光,嘴角微扬,挤出不甘之冷意。
她默然发誓,从今日起,在陈家做佣人的黎素锦已经死了,自己要做一个隐藏在黎素锦躯壳里的崭新自己,她要笑着目睹,抢走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女人,是如何苟延残喘?她要把自己今日的痛苦加倍偿还在那个女人身上,她今天的痛苦,就是那个女人明天的痛不欲生。
黎素锦泄愤完毕,搓了几下冰冷的双手,再跺几下被冻得麻木的双脚,活洛几下腰板,神色恢复常态,她要若无其事地回去,她要伪装楚楚可怜,她要隐藏今天痛苦,笑看明天的美好。
黎绍忠夫妻瞧着安然无恙回来的爱女,夫妻二人心中石头落地,黎素锦顺着父母的慈爱,把自己所设定的戏码立即呈现,在父母面前她诚恳认错,诚实表态,从今往后,在陈家好好生活,开心过日。
瞧着爱女清醒过来,夫妻二人欣喜万分,黎绍忠终于可以放心,明早就动身去惠宁,找当地赫赫有名的八字,风水先生‘罗蓬昇’,帮陈家大少爷选大喜之日。
黎素锦走进房屋,关上房门,捡起落在地上绣着凤凰牡丹的枕巾,目露寒光,面含冷意,拿起剪刀,剪成无数碎片,她不再流泪,她再次告诉自己,她要笑着在陈家继续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