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谁家没几个亲戚(1 / 2)
和晏鹤年低调却又所向披靡的实力相比,高拱被人骂作权奸,简直是枉担了虚名。
罗万化最先开口,感谢晏珣的举荐。
平日在翰林院里,罗万化说话做事很细致,但又总比别人慢,并不怎么出彩。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入掌院的眼。
至于说状元……翰林院最不缺的就是状元。
而且官场的事很没道理,状元还不一定有三甲同进士走得快,不信你看沈鲤、许国。
晏珣说:“举荐一甫是出于公心,何必言谢。再者事情还未定下来,现在说感谢太早。”
罗万化毕恭毕敬:“不管能不能定下,下官都感激掌院大人知遇之恩。”
附近的人不禁侧目,张居正更早招揽你,是你自己不上道啊!
罗万化有自己的心思,不足以为外人道。
晏珣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语气更是亲切熟稔:“一甫是浙江绍兴上虞人,我听义弟徐枚说过你小时候的一件轶事……他说你六岁时在私塾读书,旁边一座小楼坍塌,学童四散逃走,你不为所动。乡里都说你年少稳重、能成大事。”
徐枚也是绍兴人,跟罗万化是老乡。
这种童年轶事,外人一般不知道。晏珣连这都知道,可见对翰林院的下属们用心了。
罗万化尴尬地笑着,坦诚:“我从小反应就比旁人慢。当时是被吓傻了,一时来不及跑。等楼全部坍塌,也就不用跑了。”
围观群众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
在这个帝国的权力中心,全天下斗争最凶险的地方,能有这种无所顾忌的大笑声实在难得。
官员是按官职大小有序退朝,张居正和殷士儋等人就在前方不远。
听到晏家父子车轿周围的笑声,心情都比较复杂。
殷士儋是想着,今日不幸上了狡猾晏郎的当,要从其他地方讨回来。
张居正则是不满罗万化……拒绝自己的招揽,却又对晏家父子毕恭毕敬,是什么意思?看不上张某?
晏鹤年和晏珣跟同僚们寒暄几句,各自分别回家。
又累又饿还是其次,重点是赶着回家如厕,早朝繁琐又漫长,肾不好的早就尿裤子了。
难怪官员年老大多有尿频尿急尿不尽的毛病,说不定就是上朝憋的。
高官的轿子大,里面备有恭桶,在轿子里就可以解决。
小官们就只好飞速往家里赶,实在憋不住就中途找个地方解决……屎可忍尿不可忍,谁也别笑话谁。
罗万化家境贫寒,住得离皇宫较远,赶回家时都快憋不住了。
解决个人问题之后,他重重舒了一口气,望着墙上自己写的字露出笑容。
“壁立千仞”。
在他看来,高拱和张居正都是权臣,失去人臣之道,是不可取的。因此无论是高拱还是张居正招揽,他都不配合。
……虽然高拱还没来招揽。
但晏家父子不一样。
即使父子俩都位高权重,出行仍然很低调,有寒士风范。而且谨守人臣的分寸,不强势争权。
“高首辅和张阁老巍巍赫赫,却未必可得长久。晏阁老的为人处世,才是长久之道。我本来做事就慢,适合跟着晏阁老。”
他的母亲走出来,正好听到这番自言自语,忍不住说:“你不是慢,你是磨叽!让你种个白薯,都能磨蹭几天。”
晏珣引进番薯,在官府的大力推广下,开始在各地种植。京城里一些人为讨好晏大人,在家中园子里种。
种出来的番薯也不一样,有的是“白薯”,有的是“红薯”。
罗万化磨磨蹭蹭,研究番薯的十八式种植技巧。
“娘!儿子中状元了,你还这么说我!”罗万化反驳。
罗家老太太叹道:“你就是做大官,我也说得你。做什么事都磨磨唧唧……这样也好,走得快的容易跌倒,慢慢走不着急。”
“您老绝对没想到,我也要走快了!”罗万化跟母亲分享自己的喜悦。
遇到晏家父子,蜗牛也有春天。
……
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
李贵妃的兄长李文贵听说太子要带小伙伴来皇庄,就满脸愁容。
不是他不喜欢这个大外甥,而是这个大外甥不喜欢他……感情这种事是很微妙的,喜欢和不喜欢一个人很难隐藏。
尤其是,朱翊钧还不想隐藏。
我就是不喜欢你,你又能怎么样?
李文贵跟父亲李伟抱怨:“每次太子来,都祸害皇庄的羊,玉蜀黍成熟的时候,他祸害玉蜀黍,红薯熟的时候,他就祸害红薯。”
李伟做外祖父的,有点心疼外孙,摆摆手说:“拿点东西招待外甥也是应该的。你不是他舅舅,他还不来呢!你看他有去陈国舅的庄子上吗?”
认真说着,陈皇后的兄长才是正经的“国舅爷”。但皇上现存的两个皇子都是李贵妃所出,李家比陈家更得势。
他们都忘了,皇庄的东西不是李家的。
皇帝让李家管一部分皇庄、工坊、仓库,其实是用心良苦。
除了让外戚和东厂互相监督,更多的是拳拳爱子之心。
当初皇帝还是裕王时,一度窘迫得要向皇店赊账过日子,被管事太监暗暗嘲笑。
自己受过的委屈,不要让孩子受。
皇帝担心自己某天忽然驾崩,留下孤儿寡母被朝臣和太监联手架空,日子不好过。
将一部分皇家产业和仓库交给李家掌管,就是给李妃和孩子们的后路。
到那时,李伟作为外祖父,掌管外孙的仓库,总不至于监守自盗。
隆庆万万想不到……若非命运发生转变,李伟确实就敢监守自盗,以次充好!
李家父子实属奇葩。
他们嘀嘀咕咕,又抱怨皇帝不讲亲情,居然纵容大臣削潞王未来的待遇。
他们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亲疏远近。
天下都是朱家的,国库自然也是朱家的。
太子将来做皇帝占了最大的好处,不应该从物质上好好补偿弟弟?
他们帮着操办潞王的婚事之类,就能中饱私囊。
而李贵妃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希望两个儿子过得一样好。
若是普通人家,这种心思也不能说不对。
“给那些官的钱,看样子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李伟吩咐,“找个时间让你媳妇去见贵妃,让她把钱赔给我们。”
李文贵笑着答应,暗暗琢磨,问贵妃要钱就得要多一点。
买一只兔子要报骆驼的账。
……
朱翊钧带着弟弟和小伙伴们出发前往皇庄。
他知道自家外祖和舅舅的德行,对此又气又羞,碍于母亲的脸面还不能怎么样,只能时不时折腾一下他们。
“等下你们好好玩、吸引我舅舅的注意力。我悄悄去检查皇庄的仓库,拿账册对账。”朱翊钧低声吩咐。
晏秋生老气横秋地说:“放心交给我们,保管搞得你舅舅鸡飞狗跳、焦头烂额!唉!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亲戚!”和晏鹤年低调却又所向披靡的实力相比,高拱被人骂作权奸,简直是枉担了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