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琢(2 / 2)
莫琼先才还替骆香茗高兴,闻听二郎说要走,就仿佛这人下一眼就要看不见了似的,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去,有些紧张的看着骆香茗:“……你们这就要去京师吗?”
骆香茗给二郎夹了一块鱼肉,教育道:“好好吃东西,不可到处撒饭。”转而又回莫琼:“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孩子们毕竟还小,三郎腿又有疾,可能适应不了长途奔波。”
“确实是这个道理,还是妹子想的周到。”莫琼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又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吃了两颗菜团子,又笑着说道:“江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他自小就长在你们身边,一直待你如亲母,也待二郎三郎如亲兄弟,若知道你们走,一定会很伤心。”
骆香茗道:“我待江离亦如亲子,倘若真有一日要走,也定会带着他一起。”
莫琼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
这一顿饭吃的起起伏伏,几乎快吃到了尾声,才见江离提着食盒回来。那食盒里装的食物原就不多,回来时几乎是原封未动,打眼一瞧,大约就只有蛋羹少了些。
“怎地剩回来这么些?”莫琼问。
莫江离懂事的将蛋羹分给了二郎和三郎,手中忙着活计,口中伶俐的回答莫琼的问话:“四奶奶说身上不爽,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好说歹说的哄了她老人家好半天,勉强才咽了几口蛋羹。点心倒是留在房间里了,不过瞧那病恹恹的样子,多半也不会吃。”
“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闻听老人状况不妙,莫琼不免有些担忧。
当着家中几个孩子,骆香茗也不好多说什么,微微摇头示意:“大约还是因为四阿兄的事。”
骆香茗口中的四阿兄便是被马三关在大牢里的牛四,说起来这人与天来酒家的牛天来颇有渊源——论关系,这俩 人应该同属一个太祖父,只是因为牛四的娘是外室,所以这娘俩在牛家的地位一直都颇受争议。直至十年前牛四的爹因病离世,这娘俩便被牛家族人合伙赶出了家门。颠沛流离过了好几年苦日子,后来还是莫琼看不过眼,强行将母子两人收留在府中。莫琼本是个厚道良善的性子,日常待牛四的母亲如亲生,骆香茗搬来之后更是如此,时间一长,这七拼八凑的三家人倒是过成了母慈子孝的一家。
晚饭过后,骆香茗打发江离带着两个小郎回房间休息,自己则与莫琼留在了花厅中。没有孩子们在场,她这才说明缘由:“今儿晌午有官差来过,挎着刀横眉立眼的将阿妈训斥了一顿,说是如果再不拿出表示,三日内见到的就是四阿兄的尸体。阿妈吓坏了,拉着我哭了好半日。”
想起白日的场景,骆香茗好一阵心酸。那官差仗着一身虎皮,欺负起人来甚是嚣张。可怜她只是个小小的妇道人家,又顾忌着家里还有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真是可恶的很!”莫琼气的直捶桌子:“这一定是马三那老狗搞的鬼,如果不是他从中搅合,牛四惹得那点事又算什么,至多关个十来日也就是了。”
骆香茗道:“四阿兄在牢里关了这么久都没动静,眼下这般急匆匆的派官差来放狠话,约莫就是中间遇到什么变动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人救出来要紧,旁的事容后再说。”
骆香茗回屋取出装钱的匣子,将里面的铜板倒出来一个一个的数——入夏之后点心铺的生意一直就不怎么好,苦苦积攒了一个多月,也就攒了一百来个铜板。依照马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行事风格,这点玩意儿甚至连塞牙缝都不够,更何况还得过仇典史那关。
莫琼翻遍全身,更是连个草叶都没找出来。他虽在巡检司做事,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粗隶,每月的收入也就只有五六百个铜板。上个月的工酬已经交给骆香茗充当家用,距离这月发薪还有十几日,饶是有心想帮牛四一把,也不知该往何处使力。
“若实在不行,咱们就将这宅院卖了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莫琼挠着头发,一脸苦闷的说道。
骆香茗摇头回绝道:“这宅院是莫家祖上辛辛苦苦建造成的,不管咱们怎么落魄,也绝对不能打这房子的主意。更何况若是叫阿妈知道了,非得跟你拼命不可……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住在这里这么些年,实在是有些拖累你了。”
“都是一家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年若不是你与阿妈帮着抚养江离,这孩子怕是早就病死了。如今都是一家人,莫要说那些外道的话,平白惹人生气。”莫琼端着兄长的架子,一本正经的训斥骆香茗。只是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敢再提卖房子的事。可心里又切切实实担忧牛四,忍不住双手抱头后悔道:“早知还有这档子事,我就厚着脸皮将那人
的银子收下了……”
骆香茗闻听他话里有玄机,连忙追问道:“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琼原未将船上那件事放在心上,骆香茗这一询问,他便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哪知骆香茗听了之后倒是喜上眉梢:“若兄长所说为真,那四阿兄的事怕是就要有着落了。”
“这话该如何说?”莫琼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茫然的望着骆香茗。
“我曾听二郎的爹说过,举凡在朝廷做官的,都持有一本内阁下发的官牒,上面盖着首辅大人的金印。这话岂不是正与船上那位贵人的话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