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池鱼(1 / 2)
《鸿雁长飞光不度》
相比三年前,柔嘉公主的身材已是天壤之别。丰腴圆润的脸蛋瘦的只剩皮包骨,过于消瘦导致她眉眼间显露出一股刻薄之意。
柔嘉似有所感般回头,沈令仪略微侧身,一扇屏风挡住二人即将交织的视线。
柔嘉收回目光,未能察觉到她的不敬,只和蔼地招呼众人平身落座,随后开始寒暄些场面话。
公主近处邻座的贵女皆是京城名门大户嫡出的小姐,无不笑脸逢迎着,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花园前院露天的宴厅未见男客,皆在后院处赏景,待得女眷闲聊尽兴后再各自偶遇相看。沈令仪低眉顺眼地用着茶水,听着同桌的贵女们正娇羞地分享起少女心事。
她们皆是庶出身份,幻想着若能走运嫁与皇子,便能飞上枝头扬眉吐气。
沈令仪心中不免生出些羡慕,至少她们还敢做梦。她曾经也会少女怀春地幻想未来的郎君,可惜自那件事情后,自己名声全毁又落下腿疾,除了满心仇怨便再不奢望风花雪月。
小坐片刻,沈令仪随意寻了个由头便离席往后院去了。她本无意寻那先前提过的裴文礼,可是好巧不巧正路过池塘时,二人狭路相逢。
沈令仪避无可避,只能向他行礼问安。
“好巧,沈二小姐也在。”
裴文礼相貌俊朗,一袭暗纹青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他双手紧抱着个白玉盒,行色匆匆好似前面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裴大人安,听闻近日大人升迁国子监祭酒,令仪在这恭喜裴大人了。”
不知为何,沈令仪总觉着他怀中的白玉盒分外眼熟,目光落在上面许久也未移开。
裴文礼见状,立即抬手用宽大的袖袍遮盖住怀中之物,以隔绝她的视线。不料也因着这一抬手,白玉盒的下端不慎露了出来,凹凸不平的竹节纹样瞬时映入她眼帘。
沈令仪心中讶异,这是青院的东西,怎么会在裴文礼手中?难不成太子顺藤摸瓜,火将要烧到青院了吗?
“我也听闻沈二小姐与陈公子好事将近,那便祝贺沈二小姐百年好合。”
裴文礼会错了意,误以为沈令仪想凭借故交纠缠,便率先一步道贺斩断她的念想。
他目光聚集于旁侧池塘,轻轻点头示意道:“纵使是冬日枯荷,认真观赏起来也别有一番意境。我还有急事,先失陪了。”
说罢,裴文礼脚下生风,迅速沿着小路离开了。
沈令仪顺着视线望去,深冬时节里,荷塘只零落地立着几只枯茎,唯有落在池面随波飘荡梅花添了几分意境。
未免太凄清了些,看得人徒生悲意,她不喜欢。
沈令仪仍放不下那白玉盒,觉得心慌得厉害。她怕青院出了什么变数,便将轮椅停靠在池塘树干旁,自己脚步轻轻地尾随了上去。
其实她并不意外裴文礼的态度,自己先前也没有将薛长沅的提议当做上策。裴文礼既是太子门客,太子需要拉拢的陈家势力,他便不会因为一个庶女而去忤逆主上的意思。
只是青院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上,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好在小路并无分岔,沈令仪一路向前,终于再次寻得那抹青色的衣摆。
只不过裴文礼驻足之处还有一人,沈令仪只瞧了一眼,便迅速躲到树后藏匿好身形。
黄袍玉冠,腰别折扇,只能是当今东宫那一位。
简简单单一段小路,沈令仪却走的双腿隐隐泛着酸疼。她屏住呼吸,悄悄地竖起耳朵。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说说你查的结果。”
“回禀殿下,臣从其故居至别院一路翻查,这是臣找出来唯一可疑的东西。只是这白玉盒的锁扣由内紧锁,是故不知里面放着何物。”裴文礼冷声回复道,“臣以为既是那人遗物,此中必有蹊跷。”
“知道了,速送去东宫给先生们看看。”
沈令仪隔得远,二人谈话模模糊糊的听不全面,只能将只言片语拼凑起来还原出个大概意思。
他们打不开盒子,也不知道盒子出自何处。
她内心稍稍安稳了些,如此一来青院尚在安全之中。
白玉盒上雕刻着的是最寻常不过的青竹花纹,世上唯有寥寥几人能看出玄机。沈令仪心想着,等他们走远后再悄悄离开,逃婚回去后多加留心便好。
可命运偏要和她开玩笑,二人行迹方向调转,脚步声逐渐朝她靠拢,谈话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李御史可安稳返乡了?”
“李御史告老还乡途中偶遇马匪,全家上下皆被绞杀,无一幸存。”
太子语气听起来极其悲悯:“竟会发生此等事情,实在是令孤痛心啊。李御史秉公直谏,一生清廉,暮年结局却如此凄凉!”说到后面,他语调竟由悲转喜,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愉悦。
沈令仪
一动也不敢动,若被发觉得知东宫秘闻,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的冷汗爬满了后背,腿疾却因着久站有些无法遏制。
不出片刻,她的腿脚倏然失了力气,身体狠狠摔在地上,压断了周围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