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端倪(2 / 2)
嘉穗微愣,搂着祖母看去。
见裴元悯青衫落拓,风仪潇潇站在那里,沉眉敛目地行礼。
目不斜视,竟没有看她。
他倒是知礼数,南老夫人,邹氏、宋氏、南盈禾、二姑娘至五姑娘一一见礼,终于到她。
“见过六姑娘。”
他抬眸,嘉穗看到一双温润清澈的眼睛,颇有疏疏竹林的朗阔。
嘉穗学着姐姐的样子还礼,她看向他的怀中,挑眉。
“猫呢?”她无声问。
裴元悯抖抖衣袖。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钻了出来,小猫睡得东倒西歪,看见嘉穗,它想叫,被裴元悯轻轻捂嘴。
裴元悯轻抚它颈脖上的绒毛,把它揣了回去。
“放心。”他亦无声回答嘉穗。
裴夫人眉眼柔和,穿着稳重的石青色,点缀不多,但鬓间的金钗,脖上的玉髓,看着都质地不俗。
“南老夫人,许久未见,您身子可还好?”
又是一阵寒暄,裴夫人含蓄,没单独拉着嘉穗说话,倒是和邹氏相谈甚欢。
两家人一起下山。
到了山脚下,目送南家女眷上车,裴夫人含笑问:“六姑娘笑脸盈盈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悯儿,你觉得如何?”
裴元悯抿唇,“儿子觉得……很好。”
裴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满脸是笑,“好,好。”
等她回府,再派人打听打听南六姑娘的意思,若是人家姑娘也有意,等来年开春就把亲事给定下。
远处。
嘉穗坐的马车刚要走,一个裴家的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南六姑娘,我家公子有件事想要问您。”
马车被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掀起,露出嘉穗明丽娇美的面容,她温声道:“裴表哥有什么事?”
“是这个。”
小厮伸出手,手掌赫然躺着一只小猫,“公子让我跟姑娘说,姑娘若是喜欢小猫,可以带回家 去。”
“哦?若是我不喜欢呢?”
小厮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公子说,也是一条生灵,姑娘若不喜欢,他会好生养着,还望姑娘能替它取个名字,沾沾姑娘的喜气。”
嘉穗微微一顿。
她指尖轻挑,又将车帘掀起一点,刚好能看见裴元悯清直的身影。
“小睡。”她轻声道。
小厮愣了愣,“姑娘说什么?”
“就叫小睡好了。”嘉穗徐徐放下车帘,清音悦耳,“狸奴小睡不知愁。”
小厮还想说什么,马车已跑了起来,扬尘而去,只余幽香散落。
裴元悯上前接过小猫,抱在怀中轻揉,“小睡?”
“……很好听。”
赶在日暮前回府。
嘉穗踩着一地碎金,回到瞰碧轩,就被南少溪拦住去路。
瞰碧轩在南府地势最高处,假山围绕,能俯瞰整个园子的景致,故取此名。
南少溪双手抱臂,背靠抱柱,见嘉穗来了,他才慢慢站直身体。
“哥哥。”
嘉穗轻轻眨眼,柔声道:“你回来了。”
南少溪点头。
一日不见,他倒像沉默不少,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簪给她,“我上回看你碎了一根簪子,你看看这个喜欢吗?”
嘉穗接过,在手中把玩。
通体温润,没有雕饰,是很好的素玉。
“哥哥待我真好。”嘉穗嗓音柔慢,含笑举起手中的玉簪,“只是我一年到头,要丢十几二十个簪子珠花,哥哥难道要一一补给我吗?”
南少溪愣了愣,“若是你需要,也并无不可。这只是我今日外出恰好看到,顺手买下的。”
“当真?”嘉穗走上前,握簪的手别在身后,仰头看他。
南少溪下意识退了一步,听见嘉穗柔柔的问:“可我为何觉得,这玉簪其实是哥哥给我的歉礼,因为哥哥觉得没有保护好我,让我溺了水?”
南少溪没想到她猜的这么准,清俊的面容罕见露出一丝尴尬,他这几日一直避开不见嘉穗,就是因为惭愧,觉得没能尽到一个做兄长的责任。
“其实哥哥不用给我这个的,早上那只螃蟹就足够了。我知道早上那只小螃蟹,是哥哥送的,我说的每件事,哥哥都放在心上,所以哥哥不必觉得愧疚。”
嘉穗抓起南少溪的手,将玉簪放在他的手心里,她漆黑的眼睛比秋水更温柔,含笑看着他。
南少溪呼吸一滞,他紧紧盯着嘉穗,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度出现,他再也忍不下去,沉声唤她的名字,“嘉穗。”
嘉穗有些疑惑,歪着头,轻轻“嗯?”了声。
“什么时候学来的甜言蜜语?你素来嘴笨,话说不利索三句就要哭,近来真是长进了。”
嘉穗唇边的笑淡了淡,“书看得多了,便是哑巴也会张嘴说话了,哥哥有什么好奇怪的?”
南少溪笑了两下,“是吗?”
“自然是。”嘉穗察觉南少溪今日的不同,不愿再和他多做纠缠。
她知道南少溪没那么好糊弄,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她只是没想到,南少溪这么快就察觉到了端倪。
仰起头,嘉穗笑得甜美,“哥哥,我累了,先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好吗?”
南少溪扫视嘉穗的笑脸,没说好,或者不好。
嘉穗笑得脸颊生疼,她不打算再僵持下去,转身想走,南少溪忽然伸出手,掐住嘉穗细弱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突然发狠的力道,掐得嘉穗惊呼出声,又被他低沉压迫的质问声震慑住。
“为什么要自己跳下去?嘉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的潮水根本不足以淹没到你所站的位置,你是自己走下去的,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