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船漏月黑箫管藏锋,攀墙入室金银易主(1 / 2)
浓云轻移,明月半遮,湖水平静。
船楼二层,一间暗室,灯火幽微。
施铁霖身穿黑衣,按膝而坐,桌上一盏小灯在他瞳孔里轻轻跳动,他的瞳孔盯着桌上一只青花瓷小碗。小碗内侧描绘着精美的小兽花纹,碗里盛着一些水,水面倾斜,一端已经要没过小兽的头顶。
房间里席地而坐有十余人,都是一身黑衣,蒙面的面巾松松垮垮悬在胸前。他们沉默地端坐,静静注目施铁霖,像一群雕塑。他们每人背上都背着一把涂了黑漆的排箫。忽然,这沉默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施铁霖目光闪向房门。
敲门声节奏无误。施铁霖轻轻点头,一个黑衣人迅捷起身。
门外是一个同样穿黑衣的青年女子,像是走廊里悄悄窜出来的一只黑野猫。与野猫不同的是,她右眼边有一粒浅浅的泪痣。
“陈楠到了。”
“为何迟来?”施铁霖严肃地质问。
陈楠被这严厉的目光一怔,低头道:“走廊里遇到警卫,应付了一会,因此迟到。请堂主问责。”
“事后再说。”施铁霖看一眼小碗里的水面。“楼层之间的闸门已经放下,动手就在此时。各组依计行事,不得有误!滥杀无辜者——”
“斩!”黑衣人们奋然而起,斩钉截铁地答道。
“举事!”
黑衣人们鱼贯而出,施铁霖亲率陈楠、邓云及另外二人殿后。每一个黑衣人出门后立刻奔赴各自指定的房间。
“堂主,真不用把那小子绑起来?”
“不用了。刺他一针是为了让他在我们做事的时候不要乱跑,等他醒来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以后怕不好相处呢。”施铁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卧房的门,“我们走吧。”
五人各背一把排箫,警惕地走出客房。走廊里仍旧点着明亮的灯笼,但已经不再静谧安详,因为甲板上人们的欢呼此刻已经变作惊慌的呼号。被恐惧所惊吓的人们像一群受惊的羊群,争先恐后往回跑去抢救自己的财物,但楼层已经封锁,警卫们扯着嗓子勉力维持着秩序。国舅爷有严令,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许对这些官绅和读书人亮出武器。
二楼巡逻的警卫都集中到楼梯入口处守卫闸门,尤其是从甲板登上二楼的闸门需要重兵把守。船底进水的消息一旦在人群中扩散,他们就会被求生欲驱使着想尽一切办法往高处逃窜,即便这艘船的进水量不足以沉没,但谣言可不会这样理性地传播。哪怕是文弱书生、达官贵人也会放下臭架子争先恐后地夺取那一线生机,刀甲森严的警卫、千斤重的铁闸也难保能将他们挡住。
施铁霖一组所行的目的地是靠近船尾的一间客房。二楼此时只剩下一些官绅们的女眷和家仆,他们在走廊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哭喊。由于船身的倾斜,摆放不稳的器具滚落到地上,各个客房里不时传来器皿摔碎的声响。就在拐过一个弯时,施铁霖突然撞上了两个穿过走廊前去增援闸门的警卫。
“什么人!”警卫厉声喝问,手已按在刀柄上,雪白的刀刃出鞘寸许。
施铁霖等五人没有蒙面,但一身精悍的黑衣在此处显得十分扎眼。
“我们是张大官人家的乐师。”施铁霖笑道,并摘下背上那把黑漆漆的排箫举给他看。
“张大官人?哪个张大官人?”警卫手里的刀又往外抽了几寸。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施铁霖手中排箫最短的那一管微微震动,一道暗淡的银光顷刻射向一名警卫的颈侧。另一警卫连忙拔刀,但刀刃还没出鞘,陈楠手中的排箫也射出一根针,命中他的脖子。
两个警卫趔趄挣扎一会儿,便倒地不起。
邓云和陈楠摘下警卫的佩刀,戴上面罩,同施铁霖消失在拐角的房间。
鲁四老爷和他的漂亮女人被牢牢绑在房里一天没吃没喝,饿得眼冒金星浑身无力,被捆住的手脚因血脉不通而冰凉,简直快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入夜时分,小黑子和老六悄悄回到客房里,给他们喂了些水和糕点。鲁四老爷和他的女人也知道这伙贼寇不是那种谋财害命的江洋大盗,吃完东西后又被蒙上眼堵上嘴,倒也不那么提心吊胆了。小黑子怕绑太久了手脚落下残疾,还给他们松了一刻钟的绳索。
四个人就这么静静在屋里待着,多亏了他们的人际关系是歹徒和人质,不然这情景简直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