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劫后少庄扼腕烧香 夜半陈楠诡异上门(1 / 2)
前情提要
江南洛家——刘越的贵客之一——的使女从普通奴仆中现身。确认其身份后,军官何爷决定顺便将她带走。正直的军官果断拒绝了使女的主动献身,也因此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那么,这个女子的身份是什么呢?她接下去会有怎样的行动呢?跟着小编一起来看看吧~
本章正文65字。
本章正文
明月高悬,星汉灿烂,城市宁静,鸡犬相闻。
岳阳城里最豪华的客店早已住满了客商和游人,因此国舅爷的贵客们不得不另寻栖身之处。经过昨夜的惊吓,他们多少放下了一些达官贵人的骄傲,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自己落难的现实。为了方便管理,国舅爷将他们分为两三家一组,安置在城中的寺庙、园林之中。每一家派去两个警卫监督。知府衙门东北方向五六里远处坐落着一座宅院,宅院的主人据说是个常年在外的商人,家中只有一个管家,几名仆役,因此宅子里有三家贵客前来安置。这管家是个有眼力的,不但不推三阻四,反而动员起留守宅院的仆役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为他们服务。整理房间、端茶倒水、洒扫庭院,忙里忙外好一通。哄得这几家达官贵人称心如意,感激不已。若是宅院主人在场,恐怕立即就要排开宴席把酒言欢。宅院的东西厢房各住一家,主人的堂屋住着据说是川蜀地区的什么布政使的公子。
日落之前,用过晚饭,监视他们的警卫最后清点一遍人数,便退到垂花门外驻守。每隔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在院子里巡逻一圈。
东厢房灯火明亮。三两个仆役打扮的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月亮、挠痒痒。偌大的庭院里中间修了一口六七尺见方的鱼池,池中耷拉着几片枯萎的荷叶。池水中荡漾着一轮饱满的圆月。月光洒满庭院,给院子里的青石板涂抹一层银灰色。
一个年纪小些的童子沿着台阶下边的花丛摸蟋蟀。只见他伏着身子蹑着脚,奋力一扑,却没扑到。那蟋蟀躲进花草深处只听见叫声,再难寻踪迹。小童四下张望,目光被那月光粼粼的水池吸引。看看院里无人,便坐在池边石台上踢水玩。
小童玩得正起劲,忽然身后有人高声斥道:“什么人!”
小童吓一跳,连忙起身,却不想石头光滑,脚踩在上面,一个趔趄栽到水里。此时也顾不得逃跑,只得放声呼救。
两个警卫迅速上前,把他从水池中捞起来。
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轻快的脚步带着一阵清香飘然而至。警卫正在拍打小童的后背帮他咳水,抬头一看,不禁心中一动。眼前是个衣着考究的少妇,她云鬟早解,秀发飘拂,罗衣半裹,身形俏丽。清凉的月光洒在她的肩颈,肌肤吹弹可破;灯笼的红光照在她的双颊,气色格外诱人。她大约二十七八年纪,举手投足雍容优雅。
少妇屈身行礼,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家丁也跟着行礼。少妇说:“几位军爷辛苦!这小猴子是我家养的书童,有些顽劣,我一个疏忽没管着他,又跑出来作怪了!”
两个警卫也连忙抱拳:“不敢承夫人礼!我二人巡夜到此,听到池边有动静,以为有歹人趁虚而入,却不想惊了你家童子。”
“还不滚回来!”妇人骂童子道。这一声骂,泼辣中带着三分风流,两个警卫只觉得心口有蚂蚁在爬。
家丁们把小童带走。警卫又说:“还请夫人转告洛少庄,夜里尽量不要走动。若有事,到外面吩咐就好。尤其是家中的人,万万不要走失了。国舅爷有严令,排查干系之前,谁家走了一个奴婢,全家即刻按通贼嫌疑锁拿。那时小人不敢讲一点情面。小人们也难,若有一点徇私,脑袋便保不住。只请洛少庄约束家人,大家相安无事为宜。”说罢又抱拳行礼,真是色恭礼至。
那少妇口中答应,又说了几句好听话,领着家人回房。给那小童换身干爽衣服,见他身体没什么大碍,赏了一个时辰罚跪。妇人把他做榜样,申饬了一遍家丁们。
那少妇料理完这一点家事,便回卧房去。卧房书桌前笔挺坐着一位风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便是江南钱庄的少庄主:洛赤极。
洛赤极眉宇肃穆,正襟危坐。他脱去了华丽的峨冠博带,只披着一袭素衣,左手把玩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右手里捏一支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工整的小楷。卧室里漂浮着淡雅的清香。
少妇轻轻落下门闩,理了理头发衣服,在洛赤极身边无声无息地坐下。洛赤极目不斜视,似乎美艳的妇人只是吹过他衣袖的一阵微风。他每拨动一颗佛珠,便写完一个笔画。妇人偷偷看他的侧脸,他神情专注,眉头轻锁,似乎心中有所不平。那唇边胡须本来修剪得整齐,经过这一天一夜的风波,又有些胡茬冒出来了。明天起早来一定好生为他修剪一番。妇人想道。
洛赤极所写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每当他心中难平的时候,他都会诵写佛经,以平心绪。这卷佛经开头的字迹典雅工整,写到后面,偶尔出现一些不协调的笔画。妇人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她轻轻卷起衣袖,伸出一双皓腕,葱根般的手指搭在洛赤极的手背上:“你心里不平静,我来把这卷经写完吧。”
洛赤极看向她。她目光如水,水中洋溢着爱怜。洛赤极叹口气,把笔给她。她捋一捋衣袖,蘸了墨,便续着洛赤极所写的经文写下去。洛赤极手中把玩着佛珠,悄悄闭上眼嗅一嗅她衣领间熟悉的香味。
灯火宁静,照亮她娟秀的笔迹。墨痕闪着光,又很快消失。案上香炉里飘出一缕烟雾,随着她抬手转腕撩动的气流而变幻。
“你的字确实像我。”洛赤极嘴角微扬。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写完最后一字。她搁下笔,捧起经卷末端,吹去未干的墨迹。她朝洛赤极笑道:“那这一卷经,落款写谁?”
洛赤极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灯笼纱罩里微微跳跃的火苗。她见状,把写好的经卷收起,摆在一边,依偎在洛赤极怀中:“天下多的是节外生枝的事,何苦呢?”
洛赤极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有名姓的便有一百多人,再算上那些奴婢、军警、伙夫杂役,只怕遇难之数要翻数倍……几百条人命啊!”
“楼船是由军舰改造而来,建造时本身就有防火考虑。船上绝大多数烛台都是倒地即熄,且位置固定,和易燃的床帐帘帷相距较远。即便起火,也能用船上的水龙汲水迅速扑灭。灭火时可以吸引很多警卫,申堂主一开始就建议用火。只是施堂主坚决反对,这才改为凿船。”
“是啊。火一旦点起,就无法控制了。”洛赤极用力捏着佛珠,佛珠发出咔咔的轻响,“好个施铁霖,怎么做的事!漏船起火,船上又都是些没经过风浪的,有多少人是死于混乱!”
她连忙用手掌挡住洛赤极的嘴,指了指外面。
“听不见的。这里只有佛祖听得见。”洛赤极把她手腕挡开,但声音压低一些,望着房间一角的香案上那尊佛像,“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还谈何匡扶社稷?”
“公子,没法子。湖广遭灾这几年,圣教在全国各地发展壮大,规模已经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语。要发展,就要钱,你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再说,那些进献给国舅的礼品,还不都是各地官员压榨的民脂民膏?不义之财,却可以做有义之事。”
“有义之事?哼,若老教主不在病中,尚能管事,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秋凝,你知道,我是一贯反对他们动这种手段的。再说抢几家富商、贪官,也就罢了,但那是国舅的钱啊,他可不是玩物丧志的富贵闲人,他是平北大将军!”
叫做秋凝的女人低声道:“据我们的情报,当年的平北大将军已经沦为一个沉溺酒色的……”
“哼。你不知道,昨天夜里我可在宴会上看得清楚。喝酒吃饭的时候,他看起来是个纵欲到身子虚的老头子,可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你是没见过他提着一颗人头去下边镇场子的情景……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呐。”
秋凝鼻子一酸,提裙跪下来,流泪道:“公子!都是我不好,是我心性高傲,让你为难了!假如五年前我肯屈身做小,你也不会父子失和。手里有了正路来的钱,也不至于去抢……”说罢呜呜哽咽。
洛赤极把她扶起来,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我洛赤极有两个软肋,一个是心肠,一个就是你。众生万相都有个因缘。五年前我不后悔,现在也不后悔。有得必有失。那王家的千金我可压不住,你若做我小老婆,要被她欺负的。再说,没有你,我也不会受到教主亲自点拨,在圣教中做到天师堂堂主。”
“一说这个,我又难过了……常言道:慈不掌兵。你是个慈悲的心肠,却做了个‘兵部尚书’,这不是教主把你放在火上烤吗?”说着,秋凝腮边又有泪珠滚下来。
洛赤极拍拍她的肩膀:“你都明白的道理,教主会不明白?施铁霖就比我更适合掌兵。教主老了,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儿现在……亏得傅毕诚有两把手,稳住了病情。不然前年冬天就难熬过。”
“那年确实惊险。”秋凝说。
“在那之后教主的病情一直很稳定。但是,人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心中所想就会发生很大变化。他开始考虑身后事了。”洛赤极的目光像是穿越了门墙、院落、岳阳城,飞向历历在目的往事,“圣教本身是没有养武士的。教内颇有几个高手,但比较散,没有集中起来作为一支军队。湖广天灾之后,圣教的影响力扩大太快,像三月里的蜜蜂一样到处飞,为了应对朝廷可能的围剿,这才决定集中起一批高手,以之为基础建立武装。”
秋凝忽然抬头问道:“我记得,这件事一开始是施铁霖去做的。他身手好。不过,他是傅堂主的结拜大哥,而傅堂主又稳住了教主的病情。又有实力,又有关系,怎么说他都该做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