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认清自己摆正位置(2 / 2)
毕竟自己出身不够清白的嫌疑尚在,容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苏峻堂听冯天养说的有些迷糊,正要出言相询,却见斯莱特听完翻译的话后神色变得有些踌躇犹豫,随之而来的话语也缓和了许多。
“我想贵方应理解我方的意图,我们想修约目的正是在于保障今后双方商业往来的顺利,我方欣赏贵方在遵守《南京条约》上的行动和努力,但那份条约过于老旧和粗犷,我们想提醒贵方,修约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同样将会影响到贵方的商品流通。”
苏峻堂听完翻译转述的话语并未着急回应,起身舒展身躯时顺势环顾大堂众人,目光与冯天养对视时见对方微微点头,情知翻译内容大致无差,心中略定,沉吟片刻后开口:
“我们会考虑贵方意见,但兹事体大,本道无权表态,京城据此三千里,往来交通不便,请旨意至少需要一月左右时间,贵我双方一月之后再谈此事如何”
“苏先生,恕我直言,你们的效率太慢了,我方愿意等待,但决不能超过十天,否则港岛总督将无法压制愤怒的商人群体。”
“三十天已是最少时限。”
“十天,一天也不可以再多。”
“二十五日如何?”
“最多十五日!”
斯莱特和苏峻堂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各让一步,约定二十日后再会谈,斯莱特随即带着那名东方面孔的翻译和其他随员离开县衙。
见英人离开之后,苏峻堂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县衙大堂正位,将自己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冯天养向前一步躬身行礼。
“见过道台大人,卑职奉总督钧令,特来效力!”
“天养来的正好,替本道出了这一口恶气!”
苏峻堂很是高兴,亲自上前将冯天养扶起,然后指着堂中一位身穿六品官袍的官员道:“这是新安县知县房含章,去岁组织乡绅驱逐洪兵有功,部堂大人向朝廷表奏功劳,特旨以知县加州同衔。”
“卑职见过房大人。”
冯天养端正神色躬身见礼。
州同是六品官衔,虽然无实权,但往往会用于给功劳卓著的知县往往会被加衔以示慰劳。
房含章年岁颇大,须发都有些灰白了,见苏峻堂对冯天养的态度亲热,精于人情世故的他面色和蔼的扶住冯天养不让躬身到地,故作亲热的挽住对方的手道:
“部堂慧眼识英才,冯县丞是年轻有为,以后你我共事,老夫年迈,精力有所不济,不堪应付夷人事物,还望冯县丞鼎力相助。”
“房大人谬赞,卑职年纪尚轻,唯有以道台大人为师范贤人,见贤思齐,履辙相循而已。”
冯天养先是谦虚两句,然后当着房含章拍起了苏峻堂的彩虹屁。
这种宦海多年的老油子他穿越前见多了,这种人别的本事没有,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炉火纯青。
此人当面对自己态度热情完是因为苏峻堂,说不得转身就要找人查自己的出身底细,若是无甚厉害背景,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也是寻常。
冯天养来的路上早已考虑清楚,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是苏峻堂,任务是协助苏峻堂和英国人交涉,苏峻堂才是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侠骨柔肠之大腿。
所谓的暂署县丞,不过是一块诱惑自己卖力干活的肥肉罢了。
认清自己才能摆正位置,所幸冯天养自我认知还算清楚。
“小冯不必过谦,总督对你亦是欣赏有加,胸有锦绣而静如平湖,幕府之内如你人可是不多。”
马屁也得看谁拍,冯天养一本《南海诸夷简略》让左宗棠惊为天人,却对自己如此恭敬,苏峻堂笑呵呵的捋着胡须,显然很是受用。
师范贤人,总督欣赏,幕府出身。
房含章很敏锐的把握住了三个关键词,对冯天养的重视程度也是连升三级。
三人略作寒暄之后说回正题,冯天养刚至,对买地一案的情况不熟,苏峻堂早准备好了买地案的完整资料,让冯天养先熟悉案卷情形,自己则和房含章两人共同商议如何将与英人交涉内容禀报总督府。
冯天养在典吏的引领下来到县丞的公房看起了案卷,一连三日,除了吃饭之时外出,其余时间都用在了研究案卷之上。三五不时将刑房典吏、书办和涉案地块的保长、里长调来询问案件细节,问话角度刁专,言辞锋利,经常让被问话之人冷汗连连,让冯天养在县衙得了个冷面铁嘴的外号。
埋首卷宗整三日,将详情了解了个大概的冯天养不禁摇头苦笑。
案件本身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相对简单。
涉案地主娄满金明知官府明令不允许私人将土地卖给外国人,却依旧与声称买地建房的英国人米诺尔·唐纳森签订了合同,在对方付款后随即又报案说英国人强迫自己签订合同出卖土地。
官司打到县衙,县衙刑房先前的典吏是娄满金的儿女亲家,自然偏袒于他,判处合同无效,无需退还英人钱财。
这种勾当娄满金先前不知做过多少次,坑骗过的人不计其数,从未有过失手,想着英国人又能如何,还能大的过官府不成?
却未想终日打雁的这次被雁啄了眼,买地的英国人早知是骗局却故意上套,目的就是为了借题发挥,以南京条约未能以保护自己国民财产权为由,要求清廷修缮条约!
叶名琛得知此事后处置倒也妥当,责令新安县令房含章亲自审理此案。
房含章按照叶名琛的意图很快做出判决,一共三条:
合同无效。
钱款退还。
买卖双方系无知之举,官府概不追究。
但英人故意设局,岂肯如此轻易便松手,借此事发作,因此才将官司打到了两广总督府,有了英人香港总督三次致函叶名琛的外交风波。
将案卷详情梳理了个大概,冯天养眉头紧张,以他前世在海外与西方打交道的经验,总觉英人强硬的要求背后另有倚仗,因此并未着急面见苏峻堂,而是又取来英方律师提交的辩词原文亲自翻译了一遍。
翻译完之后,冯天养心中疑惑更甚,苦思一番,觉得见一见英方律师或许能找到突破口,为了保险起见,他先来到苏峻堂住所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