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伤仲永(1 / 2)
方仲永以极其不雅观的蛤蟆趴式,嗖嗖写完,将那纸笺直直丢给围观的吃瓜群众,等待着套路之中的啧啧赞赏,一雪前耻,鼓掌叫好。
却只见柴家公子哼一声将那几页纸随手扔在地下,依旧嘲讽不已道:“什么鬼?也好来污大家的眼。”
而后,噼里啪啦雨点般的拳头和嘲讽,直直将方仲永等三人“送”出了大门。
委屈的小萝莉坐在朱门大户前哭哭啼啼,方仲永和旁边的小伙伴一同劝着,哄着,直到一个卖山楂果子串的老人经过,方仲永掏出里衣里仅有的二枚铜板,买了一根递到小萝莉手上,这才结束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小萝莉浓密的睫毛上依然挂着泪珠子,粗布麻衣,荆钗布裙,身量未成,却仍旧显得梨花带雨。她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看向方仲永和自家哥哥,良久,方问道:“可是,偷不出那最后一卷书,我们如何能在冬天里继续养好那些蚕宝宝,好换钱给爹爹治病呢?”
……
大宅之内,高朋满座的大堂上,方才的青衣管家悄悄走到主人柴大官人面前,将方仲永的那几页纸笺递过去,柴大官人看完,面露惊异,于是吩咐正在赴宴的周遭众人品评。
王安石的舅父王家老爷,亦在此列。
听闻是曾经与王安石齐名的神童方仲永所写,他先是面露不屑的接过纸笺,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迹,写着: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而今明道中,十二三矣。大官人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遂为天下人笑。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遂成七律一首,以记今日之辱:
忽然中夜忆残篇,一事无成枉少年。
已抛啼笑归书简,漫把穷途附纸鸢。
梦里三思都是错,丹成九转半还铅。
修身治国真何用,已让祖先先着鞭。方仲永”
王家老爷看到第一段,已觉得实在不俗,笔调沉稳干练,实是经典的科举笔法,而后一段,其中悲悯身世的无奈和辛酸,更是历历在目,虽不浓墨重彩的渲染,却愈发的令人惋惜。
他呆呆的盯着手中的纸笺,良久,方才长叹一声,面上的嘲讽神色再不曾见,只剩下一种深切的可怜可悲。
身边人见他们皆是如此神态,不由争相传看,
“真是才子,是个做策论的好苗子啊,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
“难为一个农家孩子,没钱读书,身负盛名,自小从私塾下面听得一言半句的,便能如此惊人了,若是悉心调教培养,必定东华唱名,为我金溪扬名啊。”
众人最终看向柴大官人,柴大官人又看一看王家老爷,两人心照不宣,略略点头挥手。
身旁的管家径自走上前去,柴大官人道:“去给方家送一贯钱,让他家二子方仲永,打明儿个起就来家中私塾给麟儿伴读吧。”
……
这边的方仲永,则浑然不知。正和马家兄妹二人,专注于他们的种田事业。
圆圆的日影在马家后院偏废的一间小屋中散开,红的深深浅浅,又向上凸出来,散在竹排围墙,草席为顶的陋室之中,显得整个小黑屋不再那样黑。
一列列竹排蚕架子上的蚕宝宝都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上前行,而即将到来的严寒,对于它们,对于马家这样的寻常桑农,皆是一种颇为严峻的考验。
小黑屋下方砖石打开,可以一步步走进下方石窖中,里面,都是精心晾晒干燥过,大批贮藏的桑叶。
虽则养蚕缫丝技术乃是大宋早已十分成熟的了,但毕竟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在秋冬荒季里养养冬桑,活泛空余的人力,也增加一点小收入,却是一项尚属大户人家专有的技术。
方仲永一面细细想着法子,一面细细打量身旁的刚刚从小黑屋送他出来的兄妹二人。
小萝莉虽则有个毫无网文女主气质的名字——马二丫,却是实打实的天然美萝莉,散挽了两只双丫髻,红头绳扎呀么扎起来,落叶在秋里缓缓的下落,偶尔一两片调皮的飘在小萝莉的发梢。胆小怯生生的十岁小萝莉跟着自家哥哥,眼神却偷偷瞥着看一看方仲永。
而旁边身量略略单薄,皮肤黝黑,眼尾眉尖儿皆带着一种,所谓万恶旧社会淳朴劳动人民的温良恭俭让,淳朴憨厚神色十足的小伙伴,则牵着妹妹的小手,一同站在自家竹篱笆后面和方仲永微微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