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那女的不是死了吗?(1 / 2)
“请神已毕,观见当方诸神临坛赴会,各就本位。”赵瞎子耿长起脖子。扯开嗓门儿唱了个诺,打破了开戏前的寂静。娃儿们从四处奔回自家大人身边。薛家两口子在亮子前的小供桌上恭恭敬敬地摆上四品水果、八样煎炸。一通焚香挂红后,众家人跪倒一地,顿时,哀嚎声再一次响彻山谷。
“爷呀,感谢照顾,保佑我们薛家平平安安呀。”
台下再不闻嬉笑,女人们抬起袖口抹眼泪儿,孩子也傻了,小手紧扯住大人的衣角,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咱们长安农村,‘爷’这个称呼,通常是感叹词,表吃惊、感慨等等,而在红、白喜事中,则是表达对神和先人的呼唤。”皮特低声讲解着,阿曾频频点头。
“那家里的真爷爷会不会误会呀?”仔仔仰脸问。江小白按着仔仔的肩膀:“别吱声,小心人家烦咱们。”
这时,就见唢呐李手里掂着另一把唢呐急匆匆跑回,陈老六的闭门工程也终于大功告成。这是把旧唢呐,比那把小巧的“三吱子”大太多了,俗称“大杆子”。
“好大一把唢呐!”阿曾脱口赞道。“南洋人也知道这土玩意儿?”江小白问。“我心依然系中国心啦,”久未吱声的秦雪风打趣儿道。
江小白朝皮特身边又偎了偎,“皮特,刚才那闷响,震得我心脏现在还碰碰乱跳呢,会不会招啥祸呀?”
一般而言,男人对送上门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不知好歹。“我奇怪,这么大的动静,当地人为啥都充耳不闻呢?”皮特双手抄于胸前,无动于衷地自言自语道。
“外地人也蛮多的。”江小白从左到右,挨个打量着五花八门的后脑勺。
“莫非哪里山崩了?”秦雪风耳朵根子抽了抽,“搞不好再崩出个翠华山地质景观。要弄就弄大的。”
影戏终于开演了。“拉波号子冲破天,醒木一拍鬼神惊啊……”后台一通齐唱捅破了天。“哎嗨,呀呀……呀……”一声声的帮腔更是炸雷般的撕心裂肺。
“爸,”仔仔惊呼一声,一把扯住他爸的衣角,一双小手在抖。“爸,你看那是谁?”
“发啥神经?”皮特不耐烦。
亮子照得通亮。这第一出折子戏演的是“刘备祭灵”,赵班主是当然的拦门把式,而今晚的前台签手居然由张村长下海客串。
“满营中三军齐挂孝
风摆动白旗雪花飘”
村长吼戏,也不分啥“欢音”、“苦音”,“板路”、“彩腔”,这刘皇叔被他唱的惊天动地、四方乱颤,倒像是猛张飞当阳桥上独退曹军百万兵。可秦腔就得这么吼,才过瘾。
关中地区,老腔影戏又称“五人忙”,唱、念、做、打,全靠签手一人,签手是否“入皮”,左右了戏班子的瞎好和声望。今晚这出白戏,赵班主却着实凑不够这五人,瞎子心里明白,村长今黑儿留在山上,这是为了救他这个场哩。
这天简直要热死人,村长吼出了一头的大汗。赵德娃高仰着头,眉目紧锁,沉浸在莫大的悲悯之中。一把嶙峋的月琴倒在他胸前,枯指拨动着三根琴弦,千年的苦难上下翻飞。鼻梁上的石头镜大极了。
“白人白马白旗号,文武白官三尺孝
啊……咿呀……”帮腔的号子一波三折,九曲回肠。
“仔仔,咋啦?”江小白低头问仔仔,仔仔的小肩膀还在抖。
“看,”仔仔仰起脸,惊恐不安如一只小兔。“看,那不是红衣服阿姨吗?半夜里扒咱家窗户的。”
“红红?”江小白、王伊脱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