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党相争-第十三章 考试与人才(1 / 1)
九天六夜的科举很快就结束了,所有的举子们陆续走出了号房,迎接属于他们轻松的一段时间,然而对于主考官们来说繁重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封卷糊名,又翰林学宫的学子们统一用馆阁体重抄后,再由朝廷最德高望重的文人巨儒进行阅卷,凡是被选中的卷子,凡是被选中的卷子最后都将交由皇帝选定考核,选中最终的状元,榜眼,探花。
这科举本是由礼部主管,然而丞相叶蓟从天盛四年开始便担任历任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其间用意也就是一点,做天下读书人的老师,以此拉拢提拔人才,所以民间也有叶选之称。
叶蓟和赵载洵此时对坐品茶,闲着没事以下棋消遣,其间不乏有学士将优秀的卷子或者异议的卷子呈现上来。赵载洵随便抽取了诗赋一科的卷子只见上面一首《望终南余雪》这样写到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赵载洵读来唇齿生香,夸着说这首诗写的好。
正专心致志看着棋盘的叶蓟下了一颗黑子说道:“端王殿下可又输了。”
随后也一起看向了那首诗,微笑着说:“端王殿下不愧是好在会馆里吟风颂月之人,对诗词还是蛮有见地的。诗确实写的清奇俊秀,只是诗词这科是取不了多少真人才的。”
赵载洵心中知道叶蓟这老家话是有意损他是个喝花酒的摆设罢了,也不做恼,这样想对他也没有坏处,况且这叶蓟自认是三朝老臣,又是太子一党,看不起他这个小小的王爷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疑惑的问:“我记得当年提议废黜诗词,明经诸科,专考八股之时,是丞相您极力反对的呀。”
叶蓟听了这话喝了口茶,骄傲的说:“确实是老夫不假,老夫心中也一直以为八股虽然难做,然而能做好八股者,在八股中做出新意者,诗词歌赋自然也是不在话下。那些抨击八股之人,不过是自己做不好八股罢了,如果能做好难道会反对嘛,连八股都钻研不透,难道也敢称自己才高八斗?”
赵载洵很诚恳的看着叶蓟,心中想来也是,这世上就是这样做不好八股的举子,才会说八股束缚才华,填不好诗词的,才会说诗词华而无实,有些举子寒窗十载,不要说这会试,就是连乡试都考不过,自己怨天尤人,抱怨科举之错,却从不从自己找原因,要是真心做学问难不成连个秀才都考不到吗,别的举子三更灯火五更鸡,而你为日初日中而争执,别的举子寒窗十年皆苦读,而你朝游四海幕做戏,最后痛骂科举教育之错,最后痛骂天下的不公,就好像自己真的有满腹才华,凭什么,就凭别人懂得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就好像缺爱者,追索爱的意义。肥胖者,赞誉以胖为美。丑陋者,高呼美不被定义。青楼里的放荡嫖客,高呼性的自由,酒馆里的落寞赌徒,笑谈读书是无用的。所有的主张,所有的呐喊,不过是自己站在了那个利益的圈内,而得不到更高层次路径。当然或许他们本身也没有错,我们不能否定自己,我们要相信和陪伴自己,然而这份相信到底是用来提升自己,还是用来否定别人已经达到了自己到不了的高度呢?
叶蓟继续拿起了一张明经的卷子,看着那卷子上所有的填空一个不错,即使有满意的微笑又有鄙夷的神情:“至于我为什么反对废黜诗词,明经诸科,只是为了取士不一道,只是为了给四海人才都多一个机会,善于诗词的可做御用文人,善于明经的可以编组典籍国史,他们的才华让他们有各自的用处。”
赵载洵听了这话笑着说:“虽说取尽四海人才,可是我看这些被选中的卷子中分明是翰林之后,朝臣之后偏多呀。”
叶蓟摇了摇头,摸了摸他花白的长须,想到了几年前太子也问过了同样的问题:“那老臣问问太子,难道没有寒门的卷子选中吗,你看刚刚评出的八股这一科做得最好的人中陆观的资料就是寒门之子,至于你的问题,那些翰林,朝臣之后他们没有生活之苦,他们能纵览书海,有机会请最好的先生,接受最好的教育,他们中很多人也确实有杰出的才华,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某个县令,莫个翰林的儿子就不加录用,那么这不是最大的不公吗。”
赵载洵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可是心中倒是冷笑,这话说的倒是也不假,只是他那宝贝儿子可不是走的科举之徒,而是到了东海盟国后作为引进人才录入的朝廷,他也知道难堪大用安排在国子监学堂司业这种闲散衙门,只是不知道害了多少读书人,污染了文化界的染缸,不知道是丞相口中的公还是不公了。他又想到前不见晚上陆纲回府,一五一十的向他禀报了叶品玷污苏雪,以及太子出面警告的事情,叶品,苏雪,太子,叶蓟,这些名字在他的心中变得更加值得玩味。
“陆观。”赵载洵听了丞相的话,也拿起了他的卷子,细细读来这才学气魄确实出众,想不到那日涵香居偶遇的读书人既然有这样的才华,果然并不是一个草包,只是再往下读到两江的盐课改革一事后,不禁一身寒意,这个读书人竟然敢触及这滩浑水,当年叶蓟主管的两江盐课革新,如今到今天这般田地,谁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只和两江盐商有关,还是和两江总督有关,又或者和当朝丞相叶蓟也有关系。想到这赵载洵不禁看了看丞相叶蓟,只见叶蓟不慌不忙的看着其他考卷,带着老花镜,微微颤抖着手,披露着一些考生的错漏之处,等科举结束后这些因为一些错漏而可惜没能登科的举子们,将全都有机会学习改正,为下一次科举吸取经验。赵载洵也不再看陆观的卷子,说实话以他的才情也未必能全部看懂,只是心中感叹叶蓟呀,叶蓟,你这老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不久,由于殿试的才华,皇帝钦点了陆观状元,然而却又只给了陆观一个礼部员外郎的职务,远比榜眼和探花低,朝廷上下议论无不说是因为陆观卷子中关于两江盐课革新一事触怒了皇帝,皇帝的后宫中就不乏八大盐商家族的女子。赵载洵也记住了这个名字,然而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