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安的孤儿们(之三)(1 / 2)
这家伙……
瞥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青年,阿斯拜恩眯了下眼睛。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占据了他视野大部分的千叶。无论是居依为首的孩子们,还是突然出现的青年,都没有让她的目光偏离哪怕一秒。
因为焦急的缘故,灰绿色的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如果有温度,大概阿斯拜恩的眼睛已经被灼瞎了吧。
“上一次见到鲁纳斯,是在勒芒兵站的医院……”
听闻“医院”,千叶浑身一震,脸上的血气顷刻之间退的一干二净,苍白的好像是死人一样。如果不是阿斯拜恩及时扶了她一把,恐怕身体失去了力气的千叶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早就知道……”
用几乎谁也听不见的细微音量,千叶喃喃说。
俯视着她那称不上漂亮,却因为担心所关心的人而显得耀眼的面孔,某段记忆却突然掠过脑海。
有着黑色头发和眼睛,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光泽的女性,脸部轮廓比赛维勒人和蒂泰斯人都柔和的多,五官比阿赫尔人深邃明快。她曲线匀称而丰满的身体,如同一阵风般在他的身边卷过。
柠檬的清香味,夹在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之中,刺激着他比常人敏锐的多的嗅觉神经末梢,拨弄着他的记忆。
她步履匆匆,硬实鞋跟的力道冲破地板上的复合材料,直抵三钛合金的基底,发出一连串高亢尖锐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和现在的千叶,几乎是一模一样。
那时候如果伸出手去……
“唔……”
轻轻用手指扶住略微刺痛的额角,阿斯拜恩有些茫然。虽然很短,但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他近乎黑色的深褐色眼睛失去了焦点,不知看向多远的时空。
精神深处的羁绊传来了担心的细语。西斯武士微微侧过目光,对担心的看着他的徒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的伤不轻,断了一条腿。大概需要休养一个月……但不会留下残疾。”
顷刻之间,阿斯拜恩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他的语速比刚才要快上些许。
听到阿斯拜恩的话,千叶用力用一只手压住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
直到一两秒钟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还抓着阿斯拜恩的领口,不由连忙放开,脸上羞的通红。
听到那个名字,孩子们面面相觑。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们,都还记得那个身材在普遍发育不良的孤儿们中也算是单薄,性格开朗,却倔强的像一块石头一样的鲁纳斯。
居依的心里更是涌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入院开始就照顾他的鲁纳斯,对他而言就像是哥哥一样。当鲁纳斯离开道尔机构的时候,居依还暗中哭了好几次。
他也很清楚,那个鲁纳斯对他暗暗憧憬的千叶来说,是何等重要的人。在千叶最宝贝的项链的挂坠里,便是两人的合影。每当一人独处时,千叶总是会把那张合影拿出来看,并且露出一副温柔的笑容。不论是一小时还是两小时,她都不会厌烦。
——如果知道姐姐的心意,不要离开就好了嘛!
他曾经这样对千叶抱怨。然而,千叶除了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之外,什么也不告诉他。
温柔的千叶,总是不忍心对自己照顾的孩子们说起他们的将来——战场,以及,死亡。就像鲁纳斯主动去面对的一样。
“你不要吗?”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居依,突然被声音惊醒了过来。
那声音相当悦耳,口音却极为生硬。那个不久前,当他想要用石块刺激马戏团的狮子时,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揪住,让他动弹不得的女性,正站在他的面前。
佐天泪子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居依平齐,白净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而伸到男孩面前的手里,放着简陋纸包装的薄荷糖和圆盒子装的巧克力。
反射性的,男孩向着千叶看了过去。而一直负责照顾他的女性却没有注意到他求助的目光,而是用焦急的目光盯着阿斯拜恩,想从他那里弄出更多鲁纳斯的情况。
佐天诧异的看到,男孩的脸上出现了别扭的表情。
难道……是吃醋了吗?
西斯学徒不禁有点好笑。
“你们……”
得不到千叶的指示,居依只好去寻求同伴们的帮助。然而,落入他眼中的情景却让他大为丧气。
刚刚还跟他同仇敌忾,似乎要从那个大个子军人身上咬几块肉下来的孩子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的聚拢成一个个的小圈子,彼此互相炫耀着从“黑头发的军人姐姐”那里得到的礼物。
同时遭到了两面的背叛,居依似乎有点气愤。他用颇为不善的目光看着佐天。
“不要吗?”
“为什么不要!”
几乎用强抢的姿态,居依从她手里夺走了巧克力和薄荷糖。再怎么样,他也难以抵挡巧克力的诱惑。上一次吃甜的东西,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佐天不由微笑着摇了摇头,直起腰退到了阿斯拜恩身后。而跑开了两步的居依,就像要和她别苗头一样,气哼哼的站到了娇小的红发女性的身边。
“哦哦,替弟弟担心的姐姐的心情,真令人感动呐!”
突然的发言插进阿斯拜恩和千叶之间,中断了千叶的追问。
老实说,阿斯拜恩已经差不多招架不住了。虽然他非常清楚鲁纳斯的身体情况,但刨去不能对面前这个女性说的事情之外,能说的也非常有限。
发言者是那个被居依他们强拉来当后盾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向店主要了把椅子,坐在千叶原来的位置旁边,悠然的将长长的双腿伸直,微眯着眼睛享受着咖啡。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浮起了夸张的表情。
“听闻日夜忧心的亲人受伤的消息,是多么悲痛,虽然区区不才,却也非常了解。请让感同身受的我安慰这位小姐的心灵吧。”
“不,那个……”
千叶的脸上浮起了困惑的浅笑,而居依则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向青年。
“喂,你这个色鬼!”
不同于本性羞涩的千叶,性急的女中豪杰和宫梨旺用手指着青年就骂了过去。
然而,青年却毫无愠怒的迹象,反而像是看到了黄金的守财奴一样,颜色是明净天空一样的亮蓝色的眼睛,一瞬间变得亮闪闪的,就连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充满了光芒。
“咳咳,竟然一天之内遇到了两位……不……三位出色的女性吗?”
他的目光在佐天身上打了个转。让佐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那能吸引这世界上九成女性的亮闪闪的笑容之下,年轻的西斯学徒本能的感到了危险。
那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收敛着爪牙,披着人皮的猛兽。他的目光也不是在打量美女或者艺术品,甚至不是注视猎物,而是观察着同等危险的敌手一样。
原力在平静的表面下躁动不安。直到青年笑嘻嘻的挪开目光,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感谢唯一的真神!”
青年把目光收回来,双手扣合在一起,装模作样的祷告道。
“谁啊,你。”
克劳斯露出一脸不悦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应该立即喷上杀虫剂的害虫一样。
“哦哦,居然忘了自我介绍。这对追求完美的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失误啊!”
听到这装腔作势的话语,克劳斯,和宫梨旺,还有居依的目光都越来越不善。性急的和宫甚至站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下一步是上前在那张俊脸上揍一拳,还是一脚把他的椅子踢倒。
“哇哇!”青年像是受到惊吓似的:“不愧是热情奔放的赫尔维西亚南方女性,罗马可没有这等人物啊。”
“罗马……”
乍一听到这个词,就像冬天的寒流一样吹进了所有在场的赫尔维西亚人的心。千叶手一抖,险些把第二个杯子打碎在地上。克劳斯与和宫都将手摸上了大衣下的枪柄。居依一时间根本动弹不得。
只有西斯师徒,仍能不动声色。
桌边的沉默,在广场上孩子们的嬉戏声的衬托下,就像是水泥块一样凝重。
对扑面而来的敌意似乎毫无所觉,青年自我介绍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迟疑,或者凝重的地方。
“在下是玛克西米利安-伍尔夫(maximilian-wolf),来自罗马的流浪诗人和剧作家。啊,大家叫我马克斯(max)就好。”
这家伙,果然是罗马人吗?!
和宫梨旺弓起身体,绷紧了肌肉。
早该想到的。虽然略有差别,但眼前这个人说赫尔维西亚语的口音,与出身在施维茨(swiss,瑞士)罗马语区的母亲是那样相似。
“骗人!”
发出疑问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其他孩子一样拿了糖果,却不肯离开,像侍卫一样抱着双臂站在千叶身边的居依。
“罗马人不都是头上长角,屁股上有尾巴,嘴咧到耳根并且满嘴黑色的牙齿……唔?”
刚刚被吓的动弹不得的千叶,一把将居依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她紧张的注视着青年,生怕男孩那肆无忌惮的诋毁之词惹怒他。
“哇,说的真好啊!”
让人想不到的是,马克斯却露出了高兴的表情,甚至抬起脚用力跺地板,并用手拍打大腿,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虽然走遍了大陆西部,但还是赫尔维西亚人的话听起来最解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