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扇面美人27(1 / 1)
孟老太太回到重华院,苏妈妈便遣散了众人,将门窗紧紧关好。外边的风雨声越来越急,苏妈妈看着坐在书案前的孟老太太,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老太太,你这又是何必?”
孟老太太拿起笔在纸上画着,开始时笔速极缓,慢慢地越来越快,最后一用力铺在书案上的纸被笔杆划破。孟老太太伸手一扯连同压在纸上的纸镇也带了出去掉在了地上,墨玉的纸镇磕在桌腿上掉了一个角,碎片滚落在苏妈妈脚下。苏妈妈捡起残片,看着孟老太太将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别捡!”
孟老太太一声暴喝,吓得苏妈妈赶紧收回了手。
“苏妈妈,你老实告诉我,小岱是怎么死的?”
苏妈妈走到中间的圆桌上,倒了杯茶放在书案边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小岱死了是事实,可是尸体却丢了,让她怎么解释过去?
“苏妈妈,你知道前段时间我为何冷落你吗?这些都是次要的,我只说一点,明明我的小岱去年就没了,可是你,一个孟府的老人,竟然隐瞒我这么久!要不是有人今天无意间听见帝先跟重玄的对话,怕是我这辈子都会以为小岱跟着她师父去云游四海去了。小岱没了,怕是你也知道弗盈便是娴儿,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安定庵发现的无字碑后的墓便是娴儿的?荒草丛生,将孤冢掩盖,清明十五怕是也没人会去刻意祭奠。苏妈妈,你好狠的心!”
书案上的茶杯被孟老太太一把扫在了地上,苏妈妈哽咽着跪在了地上紧紧抱住孟老太太的腿。
“老太太,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知道您生气是应该的,可是老太太,求您看在已故大小姐的面子上,千万要保重身体。娴小姐临死前为您寻得的重玄便是以后会全心全意对您的人,娴小姐信任她,大小姐也信任她,所以看您这么开心,我又怎么忍心让两位小姐的苦心白费?”
孟老太太一脚将苏妈妈踢开,苏妈妈的头不小心磕在桌腿上,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屋外的丫头听到里边的动静,没有老太太发话却没人赶进去。
“苏妈妈,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你认为谁还能让我像对你一样放心,恐怕屈指可数吧?可是你知道是谁将小岱已死的消息告诉我的吗?是孙妈妈,我知道这个人小性子,睚眦必报,必要的时候可能做出卖主求荣的事儿来,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小人竟然告诉了我这么大个秘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如今都到了这副田地,我也不妨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扇庄隐藏在背后的东家是我们孟家,准确点说是我孟刘氏,所以相信你也能猜到今天帝先来的目的,他是为了护住我才去说服重玄的。我知道依重玄的性子必定会一查到底,我也知道最后她要是知道我是扇庄的东家,会因为忌惮牵扯出对我不利的东西而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
窗户啪的一声被风吹开,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书案上,原本平整的纸先是被风吹得七零八散,然后被雨点打出一个个水滴纹,粘在一起紧紧贴在书案上。
苏妈妈站起身来将窗户关好,被雨打湿的窗棂竟然有木屑掉落下来,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痕。苏妈妈捂了捂嘴,吸了一下鼻涕,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便迅猛得滚落了下来。上次离开孟府之前,抱朴斋的窗棂也是待修理,可是自己未能来得及交代便被娴小姐带到了安定庵,接着娴小姐由假死变成了真死,顺便还带走了她最心爱的女儿孟府的大小姐。如今风雨急,重华院满院子的花草惨遭摧残,连同院子里的古槐树也是被吹断了一根杯口粗细的枝干。
苏妈妈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此次老太太会有什么不测?如今老太太一心想要护着的少主子没了,只留下一个孟家还是由旁支掌管着,虽然有个重玄,可是即便娴小姐信任她,终究不是亲生,让人如何信得过?如果真有一天孟家出事抑或老太太出事,估计便是自己要衷心护主的时候了。
苏妈妈将脸上的残泪抹净,回身满脸笑容得看着被风吹乱发丝的孟老太太,不到五十的她如今已是有了细微的鱼尾纹,鬓边也是添了些许银丝。曾经风姿绰约容色倾城的长公主如今竟然如此光景,老天更是对她不公,起起落落的,终究还得为了守住孟家用尽余力。
“老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请容奴才大胆猜想一下,孙妈妈此次会被人处理掉,对不对?老太太之所以此次只是对我发火,原因是我并无害老太太之心,更是一心为了孟家。所以,此次我隐瞒大小姐跟娴小姐的死,老太太只是私下里跟我发发脾气而已,事后还会对我如平常一样。所以,老太太,孙妈妈交给奴才,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老太太估计也不会放心的,这是奴才心甘情愿的,即便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将来坠入地狱,奴才也要护主子周全。所以,奴才这便去了,还望主子怜惜奴才这遭儿,让青鸾有个好的归宿。”
万里浮云终有尽,心中遗恨几时消……孟老太太突然好怀念年少时初遇冰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一个愿意陪她看繁华落尽安享平淡如风云的少年郎,那个可以用心去对待最终却辜负了的如今恨意难熬的男人怕是仍然不忍心让自己只身赴死。身边的人都没了,唯独留下自己,难道仅仅是巧合吗?为了让自己记他念他,害得自己曾经众叛亲离,生死未卜,可是最终自己却安然无恙,他终究是不忍心的,而自己呢?念着他,想着他又如何?生不如死的守着一个空壳家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己又是何尝愿意?
“祁玥,如果人要是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那些舍弃了的心里百般不忍的东西如果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那该是多喜极而泣的快事?可是年近垂暮心却未定,这该是何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