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1、归来(1 / 2)
玄明三人并秦弈玄辞别青兰城,一路疾行北上,在南宁城与秦弈玄分别,三兄弟乘龙艟转道荆州,还望白水城而去。
龙艟飞天,夜色高悬,中天有狂风滚滚,寒气侵人,寻常人都避在舱室之中,只有那些江湖豪杰,气血盈体,真气护身,才敢道甲板上倚栏而望,赏这天长地阔,俯瞰山河的奇景。玄明手扶栏杆,任由天风吹卷长发飘然,月辉淡洒,临风独立,好似谪仙人一般。野旷天低,江清月白,任奇景幽然,天地疏朗,却解不开他心头之虑,眉头之结,只得幽然长叹。
“师兄在叹息什么?”身后声音传来,却是玄涛拾级而上,立在他身侧问询。
玄明遥望夜空,神情低沉,并不转身,却答非所问,“师弟睡了?”
玄涛道,“他闭目暝神,气息均匀稳重,想是睡了吧。此番归来,他却沉默许多,往日调皮捣蛋的猴儿却是没了踪影。”
玄明叹道,“此行他几经生死别离,有此变化也属常情。怕就怕……”他欲言又止,转而一声轻叹。
玄涛奇道,“怕什么?”
玄明沉声道,“怕他生出心魔来!”
“心魔?”玄涛有些不解道,“我等修道之人,本来就要历经三灾九难,心魔之难不是很正常吗?”
玄明摇头道,“他这个心魔与我等道途思虑迷茫还别有不同,乃是血咒生发,情绪变化,大起大伏之间,极容易催生出一重心性。据楚境主言说,他这血咒之力误打误撞,却是某个上古传承的正途,如今虽无性命之忧,却要谨防心魔变化,这道传承有九变之思,师弟若完全传承,便要经历这九重心魔变化,生出九道元灵心性,若是不能辨正归一,识得真我,便是这世间最大的祸害!”
他说得深沉,玄涛也听得心惊,急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玄明摇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魔从心起,全赖自身,我等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此次归去,找些清心明性的道经佛法,叮嘱着师弟多多习练修行,但愿能避此劫难!”玄涛见他说得低沉无奈,也有些怅然,叹息不语。
“也好!”玄明转过话头,强打精神道,“总算是没了性命之忧,这血咒之难,也算是被老七给解了!”
玄涛点点头道,“也是,千年以降,捡得性命者,唯他一人,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两人说着话,俯瞰大地景色变化,遥望天际无垠,也舒展胸臆,开阔心情,渐渐将郁气散开。唯有玄明眉间深藏一丝顾虑,没有道出来。他远望夜色深沉,耳边又响起楚菁岚冰冷的声音,“若是事有不预,致使大魔养成,妾身只有亲自出手,以还天地清宁!”想起楚菁岚的威势和手段,还有她语气中的冰冷坚决,玄明暗叹一声,唯有期盼柳七克服心魔,保持自身安定。
龙艟飞跃千山,横渡万川,只数日便到寿春。三人轻车熟路,在城外驿站租了快马,一路疾行,晓行夜宿,直奔南安白水城。
白水滔滔,城墙高耸,不过两日,三人便到城外,还了马匹,在守城卫兵诧异的眼神中,径往城中监察御史府行去。三人行到中街上,只见那御史府高檐挂彩,朱门大开,门口有红毯铺就,两班官吏列次,备了些水火铜盆,榆柳枝条,正在那里迎着。三人疑惑间,径到门前,慌得封一寒赶紧迎过来,躬身行礼,拱手道,“恭迎御史大人回府!”
玄明诧异道,“封大人这是干什么?”
封一寒满脸堆笑,回道,“我等得了消息,说是大人近日将回,特意在此迎接,为大人接风洗尘!”说着,延请玄明足跨火盆,头扫柳枝,并着玄涛、柳七二人请入府中。
玄明性子温和,看他殷勤,也不好拒绝,便随了他入府,边走边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封一寒笑道,“是副史大人得了消息,叫我等准备安排。府内备了酒席,还请三位大人上座!”
“副史大人?”玄明一惊,诧异地掠柳七一眼。柳七也眉头皱起,打他到门上便不见一众官吏相迎,一个个背头背脸,只当没看见他。他心思不在此处,本不欲计较,此时封一寒提说他官职,才问道,“我何时知会的你?”
封一寒满脸尴尬,小心翼翼地对柳七拱手道,“柳大人勿怪,大人擅离职位,又搅乱城中势力。兰台谕令,已去了大人的授印,叫往鹰山述职。这消息,是新任的副史大人吩咐属下的。”
“哦?”柳七倒不甚在意,随意道,“去了就去了吧,新来的是谁?倒是神通广大,还能算计我等行踪?难道是什么熟人?”
他这么一说,封一寒脸上尴尬更甚,含糊道,“是有些相熟!”
柳七看他和稀泥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一把攥住他的手笑道,“到底是哪个熟人?还请封主簿说了明白嘛!”他本来就是炼劲在身的好手,又在地渊中诸多磨练,这一拽莫说封一寒,便是第二境的江湖好手轻易间也挣脱不得。
封一寒被他拉住,真好似铁箍一般,半分动弹不得,他有意无意在地渊中也造了许多杀戮,身上自有一股子杀气,此时虽笑意盈盈,封一寒却感觉好似冰水浇头,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害怕更甚,颤巍巍带着哭腔要说未说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正堂中传来。
“是本姑娘得了消息,特安排宴席与御史大人及两位接风洗尘,我等殷勤相待,柳大人为何反生嗔怒?”声音由远及近,清朗大方,一个绰约的人影缓步而来,却见她明眸皓齿,英气勃勃。朱红衣堂皇大气,两袖翩然显身姿,明月髻端庄雅致,青丝两缕垂朱颜。柳叶眉藏傲藏怒,杏核眼宜喜宜嗔,原是古神教中十长老,现在御史府中女大人!
柳七见得来人,勃然生怒,一把丢开封一寒,两眼陡射寒光,一道冷意倏然罩住巫真,他挺身在前,肌肉紧绷,好似凶兽一般择人欲噬。
他此番功力精进,整个人圆坨坨好似一团血光,杀意勃发,连巫真也有些抵挡不住。见他这般模样,连皱眉道,“你这人好没礼,我好心为你等接风,你却如此凶恶模样!”
“哼!别的不说,先和你算算骗我入泽受困之仇!”柳七冷声道,作势欲扑,气势生发,喧天而起,仿佛猛虎下山,恶龙出渊,凶狠狠催风动云,恶蛮蛮扬尘撞烟。
巫真被他气势一激,柳眉倒竖,惊叫道,“兰台之地,你焉敢行凶!”
柳七冷笑一声,便要狂言,玄明却先一步拉住他,对巫真拱手道,“我师弟吃过姑娘的苦头,心中有些怨愤,冲撞之处,还请巫真姑娘海涵!”
巫真对玄明倒是十分客气,连忙行礼道,“大人言重了,属下与大人同府为官,自当尽心。自得到大人归来的消息,日夜期盼,今日略微薄酒,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玄明环视一圈,看到一众官吏脸上期盼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多谢副史大人美意了!请!”说着,与众人一齐入席。柳七被玄明一拉,也不好发作,跟着也入了席中。桌上又有些推杯换盏,谈笑叙情。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玄明身侧却围满了一众人群,都乘着机会,阿谀谄媚,奉承迎合,将这氛围炒得是一团和气,热热闹闹。连玄涛这边带着玄明的关系,都有人应承。唯有柳七独坐。他先前还一脸杀意勃然,此刻安静下来,却似秋花照水,浑然一个书生模样。一则他官位已去,二来众人也怕他逞凶,留他一人冷清。他也乐得自在,躲在一旁自斟自饮,眉间思虑,有一段惆怅来来回回。
“柳大人!”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竟是巫真捧杯到了面前,只见她两腮微红,眼波流转,倒有几分憨态,“往日里多有得罪,只因立场不同,职责在身,小女子这里给大人赔个不是,还请大人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