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3、取血(1 / 2)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从高天洒落的光芒将高耸的山体勾勒出一副巨大的剪影,在夜色中显得深沉而静谧。山风跃动,林木摇曳,沙沙的声音伴随着鸟唱虫鸣,将安静地大山显得愈发地沉寂。
人员的凋敝明显影响到天鹰山的巡守,以往辉煌的灯火在今日变得暗淡,紧密的巡守也变得稀疏起来。
半山腰的广场,失去了这几日对峙的热闹,此刻显得分外清幽,月光为这片开阔的场地笼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广场中央曾经迎接各派的木椅被随意地堆放在角落,显出一种落寞和失意。正对着的山道旁的影壁上那铁画银钩的武字,显得有些讽刺。
守义堂十去七八,大部分的防守都收缩到了后山平谷,从山腰广场往下,都几乎看不见巡守的身影。
夜色浓郁,已到亥时末,崎岖的山道被大山的阴影覆盖,只见一团团浓郁的黑色。突然,一个踉跄的身影从那团黑色中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
他似是受创颇重,一路快速地奔跑又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隔着老远便能听到他剧烈的喘息。他如同跃出水面的鲤鱼,忽的从黑暗中冲出来,一下子摔在地上,立马又挣扎着爬起来。
他用仅剩的左臂支撑起身体,一点点向着影壁的位置爬过去,齐肩而断的伤口虽被封穴止血,但在他用力之下,还是不断地挤出一蓬蓬鲜血。被汗水和血水混合尘土污浊的脸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坚定地盯着前方,好似感觉不到一身的苦痛。
曾经轻轻一跃的距离,此刻却几乎耗尽他的力气,他一点点将身体藏在影壁后面,将剧烈的喘息慢慢平息,等待体力的恢复。
原本对他这样的宗师来说,断臂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及时止血,便能很快恢复,若是有万花谷的九子白玉膏,便是再接上断臂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心神散乱,又不顾伤势一路狂奔,此时失血过多,能保住性命已是难说,就算恢复,也会功力大减。
只是他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见他歇了片刻又猛地站起来,颇为熟稔地从影壁旁的断崖前纵身一跃,一下子消失在云海中。
后山平谷,他以比柳七更多的熟悉快速地前行在山道上,不一会儿便到百探堂前,他一路强忍着痛苦,几乎用完全的麻木克制住体内的伤势,奇迹般地避过巡守的弟子,只是肩头的血液却在他发力之际,每每遗留在山间。
不过他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越被锁住地大殿,落在后院崎岖斑驳的遗迹前。
嘭,肉体摔落的声音好似破旧的麻袋跌在尘土中,带着血水飞溅的闷响显示着这具身体的虚弱,强弩之末,他的确算得上强弩,只是此时却是折断的强弩,而这最后奔射的劲头,的的确确是最末端。
他好似死了一般跌在墙角一动不动有小半个时辰,只是有一口气始终支持着他的行动,他缓缓地爬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或许不是力气,只是最后的执念,慢慢地爬在天机楼的遗迹前,望着空荡荡的空地,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这一丝变化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以至于作者难以诉诸笔端,只见他蜷起身体,跪在空地上,嘭嘭嘭,每一次磕头都好似木槌狠狠地敲在鼓面,以至于让人害怕他是否会将自己的脑袋敲碎。
三声以后,那张脸就更不能看了,他用力挺直身体,抬起头望着笼在阴影中的大山,口中微微轻喝一声,只听他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磕巴一声,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势从他身上涌出来,只是这股气势在离开他身体一丈的位置又猛地消散,以至于在殿外根本无法察觉。
他好似重获新生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扯下衣衫重新将右肩的伤口包扎好,脚尖轻点倏然一跃,猛地从院中跃了出来他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脚步轻盈,身轻体健,先在山间的流泉中洗去脸上的污浊,随即沿着山道向上,往峰顶而去。
他脚程轻便,这一下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转过山道到达峰顶,他脸上露出犹疑之色,脚步渐渐满了下来,只是前行的方向却依旧坚定。
从山道的尽头到山顶的巨鹰雕像脚下,不过几十丈的距离,他却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他四处转看,似乎在留恋着这满山的景色,只是夜色浓重,大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点也看不真切,他却仿佛看得到一般,目光直直地扫动,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最后,他靠在巨鹰脚下,望着大殿的方向似有意动,只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动做,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散下去,他扑地一下跌在地上,嘴角挂起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