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成都惊变(1 / 2)
关羽在殿前宣诏,他也知道刘备临终前突然属意刘封,此事不大易为群臣所理解,很可能会跳出谁来,斥为“伪诏”或者“乱命”。一开始关羽还想拉着射援和徐庶做个见证,却不料射援闭口不语,徐庶则干脆不肯露面……关云长心说好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刘封,那咱们就再商量商量,干脆扶刘禅登基得了,比较名正言顺一点儿……
然而正在此时,却听有人高叫道:“此非真诏也,必关云长与刘封共谋储位,害天子而造伪命!”关羽闻言大怒,凝目望去,森然而斥道:“子远何出此言?”原来喊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国舅爷吴懿。
却见吴懿喊过以后,“噔噔噔”朝后连退了三步,随即一声锣响,殿外脚步声杂沓,瞬间拥入无数金甲卫士,隔过众臣,将关羽团团围困在中央。关云长怒不可遏——原来你是早有准备啊——左手持诏,右手便去摸腰下的宝剑。
可是他摸了一个空——虽为大将军,又没有得授“剑履上殿”的特权,当然在殿外便即解下了佩剑。
这时候卫士们已经各执器械,二话不说,拥将上来。关羽侧身让开一柄长戈,右手闪电般伸出,已将戈柄攥住,随即奋力一夺,对方虎口震裂,器械脱手。好个关云长,随手将遗诏往怀内一揣,便即双手舞起这支戈来,旋转如车轮一般,矫健又似游龙,当者无不披靡,瞬间就被他刺倒了三四人。
只可惜殿上狭窄。长兵难以施展。多少有些束手缚脚。关羽只想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殿去,则以他“万人敌”的身手,就算千军万马杀将过来,也有机会跑得掉。随即眼角一瞥吴懿,心说擒贼先擒王,我要不要先将子远拿下?就这么一犹豫,卫士们聚集更众。就中一人左手旁牌,右手长刀,冒死突进,关羽挺戈便刺,竟被那人将牌一侧,奋力搪开。
关羽心说这人好大力气,不是寻常兵卒啊——定睛细瞧,隐约识得:“原来是你!”
此人年已五旬,然而精神矍铄,身手矫健——姓张名任。蜀郡人也,曾仕刘璋为从事。佐刘璝以御刘备,战败被俘后,坚不肯降,厉声道:“老臣终不复事二主矣!”刘备感其忠勇,并未杀之,而释其为民——不想他却归入了吴懿麾下!
在原本历史上,张任是被刘备砍了脑袋的。但在这条时间线上,二刘相争,刘备背约之恶名不著,川中降者更众;而且刘备也没在雒城下困顿经年,就连庞统也不慎中箭而死,这仗既然打得比较顺手,对于刘璋故将也便相对宽容。没有因此而死的,不仅仅张任而已,还有杨怀、泠苞、邓贤等,尽皆得保首级,这会儿全都混在卫士堆中,各执利刃,合斗关羽。
似此般都是昔日刘璋麾下骁将,以四战一,哪怕关云长真是一代武神,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讨不得便宜去啊。恶战之中,关羽一戈砍翻邓贤,随即侧身将杨怀让入近处,避过其械,蒲扇大的手掌张开,朝其面上一搡,杨怀倒飞出去,正中殿柱,脑浆迸裂而死。但同时张任、泠苞手中兵刃也皆刺中了关羽,关云长大叫一声,目眦尽裂,自知不免,遂奋尽全身气力将手中长戈朝吴懿掷去。
吴子远吓得魂飞天外,匆忙间扯过一名朝官挡在身前。那戈正中此朝官,贯胸而入,“当”的一声,插在吴懿身上。吴子远但觉大力涌来,不禁喉头一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心说好险,要不是我今天朝服内罩以两层衷甲,则必然横尸当场矣!
总之,张任、泠苞满身是血,好不容易才把关羽给砍倒在地,随即就其衣内搜出遗诏,递给吴懿。吴懿三两下将遗诏撕得粉碎,然后攘臂高呼道:“天子既崩,骨血见在宫内,便当立为嗣主,安可求之假子耶?!”群臣尽皆面无人色,只得一起伏拜在地:“但从舅命是听。”
其实对于这一幕,吴懿策谋已久。当日刘备固然是摒退众人,独将关羽扯近,悄声透露欲待传位给刘封的心思,但吴皇后执掌后宫,就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儿风声啊,急忙遣人通知其兄吴懿。吴懿当场就傻了,心说倘若刘封上台,关、张为佐,他又不是老皇帝的亲儿子,到时候会搭理我这个干舅舅吗?直接干掉我都是很有可能的呀!
关键刘备麾下几大集团争权夺势,内斗无日止息,原本矛盾最尖锐的是东州党和荆州党,但自从庞统去世后,荆州党便即式微——新首领徐元直并无野心,权力欲也薄弱,难以领袖群伦——而法正亡故后,东州党的首领则变成了李严和吴懿,势力并未有太大衰退。但这并不是说东州派可以一党独大了,刘备元从众将尚在,那可是一座最受恩宠,很难逾越的巍峨高山哪。
刘备在时,尚能够尽量磨合各集团之间的矛盾,使不偏废也,但他一旦薨逝,无疑元从派和东州派将会全方位展开争夺。本来元从派的地位非常超然,一是毫无危机感,二是大多为武人,虽掌军权,在政治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发言力——简雍只擅口舌、孙乾唯晓文章、夏侯纂不过郡县之才耳——但自从荆州派衰弱后,逐渐有向元从派投诚的迹象。到时候他们以元从派为后盾卷土重来,李严和吴懿可实在是扛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