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太合先生(2 / 2)
陆其中站起来,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史敬忠偷偷塞给他的那个布条,双手呈给王旻。
王旻接过布条反正端详了几遍,看着陆其中道:“你与史敬忠有旧交?”
“我与他并不相识。”陆其中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与杨家……”王旻再问。
“我与杨家也并无干连。”
“那……是为何?你可知帮助钦犯传递消息是什么罪过?”
“在下牢里当差,当中厉害自然知道。杨家的案子自有圣断,其中不敢多言,只是……只是觉得这孩子太冤,高常待宣旨之时我就在旁跪听,陛下旨意是杨家家小流放岭南,不得入京。但王洪说他和李相爷议定必要除恶务尽,绝了杨家根苗。原本我也并没想帮手,可是史道长塞了这布条到我手中,也是别无他法,总觉得还是要尽力一试,以求心安。”
“你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怎敢将如此大事如实相告,不怕我举发你吗?”
“先生,我娘信佛,时常教导我心怀善念,这求救的布条没到我手中,与我无干,可到了我手中,我却不管,就好似我杀了那孩子一般,心下难安。先生人称活神仙,想来定是慈悲为怀,不会与我为难。”陆其**手道。
“那你把此事经过都与我讲一遍可好?”王旻点点头,继续问道。
陆其中就将杨家三兄弟奉旨自缢和史敬忠偷给布条的事前后叙说了一遍。王旻听完,沉吟了半晌,向陆其中说道:“其中,你甘冒风险,费此周折只为救一不相干的孩子,真乃义士也!你与我推心置腹,我自不会负你。”
陆其中道:“能将此信交到先生手中,在下心中大安。想来暗中自有神佑,不然我一小小狱吏纵使有心,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到先生的,真是托了先生的洪福。”
“呵呵呵……”王旻笑道:“真真折煞在下了,只怕阁下还是做了些什么才助此事一路顺遂,比如那贺六……”
陆其中直惊得站了起来,张口结舌地看着王旻:“先生真是神仙下凡不成?”
“哈哈哈,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刚才我的一个随从查了一下贺六的行迹,他自后巷小门而出,这是你给他留的门吧?出门后他直奔赌场,在赌场门口从一个狱卒模样的人手中拿了二百钱,然后那个狱卒模样的人坐上一辆油壁车说要回尚书省大牢。这想必是你的手笔吧?”王旻笑着说道,示意陆其中坐下。“不要担心,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说与外人知道。嗯,有勇有谋,且有侠义之心,合我的脾胃,今日能交此小友是大有缘法。”
陆其中急忙站起深施一礼道:“先生青眼,实是在下的造化!”
王旻对陆其中说道:“出去如有他人询问,只说我跟你打听史敬忠的近况,贺六心性单纯,是否会有差头?”
“应该不会,我只对庞五……哦,是我的手下,就是坐油壁车回去的那个,说要找崇祯观明真道长的晦气,让他找个人去闹一下,把明真道长引出来就行。”
“嗯,好,你只说向明真求丹药不成心有所怨罢了,明真那里我会去说,只管放心好了。你回去什么都不要对史敬忠说,他咎由自取,让他自生自灭罢,以他的本事,他死不了。那个孩子,我会尽力的。另外,这个给你……”说着,王旻从腰间承露囊中取出一枚黑玉的坠子,鸽卵大小,上面隐约可见刻着花纹。王旻将墨玉坠子递在陆其中手中说道:“其中,这个你收好,以后若有难处,可来崇祯观或终南山的伏龙观,将此物交与观内主持,自会有人帮你。”
陆其中双手接过,躬身施礼,王旻起身相送,一直将陆其中送至院外方拱手告别。
王旻回到屋内,明真道长从一道暗门内转出身来,笑着问道:“一桩麻烦,敢问师爷,需要我这挡箭牌做些什么?”
王旻闻言笑道:“都似明真你这般懂事,我还有什么麻烦?就比如这史敬忠,他算是我的一个徒孙吧,原我也管不到他的事。两三年前我路过汝州之时,他曾求见过一面,当时他与圣封的几位夫人就打得火热,我为人最烦与官场之人厮混在一起,就劝诫他专心修行,远离官场和宫闱,哪料想不知是谁又向陛下举荐了我,结果连我也不得不奉诏进京,就没脸去说别人了。”王旻摇头笑了笑,接着说道:“后来听说这史敬忠与杨家交往,杨家你也知道,当年崇公活着的时候与我也有数面之缘,也十分礼遇于我。想那崇公,实乃当世之大才啊,他的三个儿子也都是出类拔萃,其中老二杨矜是最出挑的一个。但听说这孩子近年来因畏于李仲钦的权势,为求自保做了些骑墙之事,我便不喜,崇公过世后便鲜与他家来往了。后来听说史敬忠不仅泄露天机,还与杨矜写谶书诅咒陛下,直到他被逮、下了大牢我也没去管他们,我甚少理这些俗事,想着自作孽不可活,让他们长些教训也好。谁知那史敬忠竟做伪自保,真真不可教也,现在却又托了人找我去救孩子,唉……究竟也未丧尽天良。照此看来,这杨家断乎不是谋反,杨家哥三个白白赔了性命,想起当年与崇公之缘,心下竟觉得有些对他不住。只是此事干连甚广,那李相着实有些手段,唉,虽说死生有命,那孩子毕竟是杨家的独苗,也须当尽心。明真,这样……”
陆其中将墨玉坠子贴身放好,回到刘道长静室,于太平一见,立即起身相迎,问道:“其中兄,今日可是大机缘,说见老神仙,真就见了!老神仙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老神仙教了我些穿墙过屋,上天入地的秘术……”陆其中笑道。
于太平听了知他不想讲,便也不再深问,打个哈哈就拉陆其中品尝刘道长煮的茶。于、陆二人吃茶、听讲完后,又在新昌坊的胡饼铺子吃了些现打的胡饼,喝了碗羊汤,才又返回自己的住处。
于太平不似陆其中身体结壮,逛了一天,回去就往住处躺下歇息,陆其中则直接来到了尚书省大牢。庞五早就回来了,见到陆其中,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无人注意,便立马儿迎上去问:“头儿,怎样?那贺六闹得怎样?”
“闹得刚刚好,让那明真老道好好地丢了个面子!”陆其中拍拍庞五的肩膀。
“哈哈,就知道这小子好使,头儿,庞五这个差事干得不错吧?”
“不错,这个拿去吃酒。”说着拿一个装了五百钱的小布袋扔给庞五。
“谢头儿赏!”庞五高兴地把钱袋子揣在怀里。
“我说庞五,这贺六他爹真拿棍儿敲牙来着?”陆其中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