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甜蜜蜜~甜蜜蜜~你笑的,咳-、甜蜜~阿啾......”
初夏的风折进高耸的油菜花里,秦小玥坐在田坎边吱吱呀呀哼着歌,夕阳微风温柔吹拂她耳垂旁的碎发,手里金黄的油菜花格外鲜艳,她明媚的望着偶尔停留在这里捕食的鸟儿,圆溜溜的眼睛里装满好奇。
“阿啾!”昨晚她贪凉吃了井水里冰镇的西瓜,今天醒来喷嚏就打个不停。
“喷嚏喷嚏,你要快快躲起来,不然奶奶发现你了又要生气了~”
秦小玥学着奶奶的样子乖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菜园里,一群女人麻溜摘着刚成气候的瓜果。
“傻蛋!丝瓜摘好了,还有这篮苋菜,毛豆,给村长家送去!”
远处埋头劳作的女人一边说一边将两筐绿菜抱上板车。
“嗯嗯好,傻蛋这就去。”
秦小玥连忙起身,忽的脚下一滑,在泥地里翻了一个大跟头。
滑稽一幕逗得女人哈哈大笑,“傻蛋,回去后让你奶奶给你仔细洗洗啊。”
“嗯嗯好嘞。”说着连忙起身,在麻衣上简单擦了擦泥泞子,推起板车就往村长家方向冲,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远了。
田坎的女人们齐刷刷摇摇头。
“张四家的,看这小丫头,十八了心思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啊,李大家的,丫头着实可怜,生下来没人管,发高热把脑子烧坏了。后来娘跑了爹也没影了,留下她和奶奶两个相依为命,这些年虽然长大了,但心思还跟个小孩一样,唉。”
“你俩别光心疼她了,日落前咱们得把眼前二里地都干完,完事儿还要去上游土胚子房给俺家男人送饭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呀光想着你家男人了。”女人的调笑此起彼伏,弄得吴家新进门的媳妇儿红了脸。
“吴家那口子要该念了,咱们快紧些,等那批男人把村里的学堂建起来啊,娃就都有学上了,以后啊,各家都有知识分子了。”
一帮女人说说笑笑,手里的活计更加利索。
板车终于上了水泥地,秦小玥满头大汗,想起村长平常对自己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害怕。
从娘走了以后,村长对自己再没了从前般温和。在她的记忆里,娘亲离开前总是没完没了地哭,爹爹阴冷失望地喊她滚,只有奶奶还有村长和子丰子收哥哥,对她最是温和,还总能从口袋里变出方糖来。
那时候,隔一段时日娘便会出趟远门,爹亲自将她接回来,不过娘哭的更厉害了。
爹爹为了不让她继续哭,便会将她锁进后屋的猪圈,秦小玥也睡过的,一到夜里身侧的蟑螂老鼠啃食得她生疼,她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过一阵娘亲不哭了,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也能开心得和小老鼠们玩捉迷藏...
再大一些,娘说要带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还给她买了很多糖,很多很多,三天都吃不完的。
然后她和娘悄悄坐上村长儿子的牛板车,结果村长追了出来,慌乱之中,秦小玥跌下了车,看着娘跑远的的身影,她出奇地傻笑起来,一颗一颗捡起散落在地的糖,村长刚追上自己,一抬头牛板车便消失在昏黄的阳光下。
转眼到了懂事的年纪,家里又砌了新房,秦小玥也拥有了一间专属于傻蛋的卧室。
爹却从此消失了,听说有了娘的消息,在一个寒夜连忙进了城,就再也没回来。
和娘一样。
奶奶将她抱进怀里,温和地说,“傻蛋傻蛋,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傻蛋不傻,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月亮,以后啊就和奶奶一块,咱们啊笑一笑,时间就追不上俺们喽,俺们傻蛋笑起来奶奶最喜欢了。”
那些背后的因素与她有关也好,无关也罢,总归都不重要。
这一笑就十三年...
窗外的鸟叫扯下夜晚的遮羞布,此起彼伏,立在傅为琛紧皱的眉头嘶吼。
“傅为琛!快起来!不是要去下乡支教吗?今天就给老子出发!”傅建业的喊声让他惊醒。
没等傅为琛说话,傅建业便径直吩咐管家,送少爷去火车站!
傅为琛望着窗外的光线,努力扯起两侧的嘴角。
“嗯嗯。可是父亲......”
傅为琛停顿住,望着父亲手中的证件冷了眼色。
一旁的魏婷见父子二人冷了脸,连忙打起圆场,“眼瞧着天要热起来了,为琛那里要受这份罪,你就别摆脸色了,我看那记者也挺好,就让咱儿子去锻炼锻炼吧,说不准咱们傅家能出一个针砭时弊的笔刀学家。”
傅建业本就窝着火,魏婷三言两语他听不进去。
看到傅为琛这个态度,瞬间换了脸色。
“你别劝了,这个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平日里不听我的话,现在连家里的决定安排也不听了,叫他拿上自己的东西现在就给我走,走的越远越好!好好的民航局不去,非要去当芝麻大的记者,打着针砭时弊的旗号,你要揭露什么!”
“妈,你别劝了,这么多年爸他在意过我的想法吗!他可是傅大厅长,在外面领导惯了,在家还要插手儿子的未来规划!”
傅为琛努努嘴,接过管家递来的行李箱,略过傅建业进了卫生间。
“好好,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我送你读书留学,不是让你随便找个记者、支教老师就完成了,我打了多少招呼,费了心思让你直接就入职。结果呢,为了跟我作对,竟然去山村支教!这个家不欢迎你,蓦然山欢迎你!。”
镜前的傅为琛眼眸生的更寒,他错愕望着镜中的自己,一个念头愈发强烈,不能就这样接受被安排的人生。
他挤出蓝白的牙膏,落利刷了起来。
魏婷有些心疼,所谓穷家富路,她默默掏出一沓银钱钞票,往傅为琛箱子里悄悄塞了进去。
管家见父子二人都不说话,笑着打圆场,“老爷,让少爷去那艰苦的环境锻炼一下也好,左右就一年时间,说不准等少爷回来就长大了。”
傅为琛探出头,满嘴泡沫,“刘叔,我爸这个老顽固才不会听你的。”
“你!逆子!”傅建业怒火上涌,怎么生出这样不听话的儿子,直接将证件一砸。
傅为琛躲得快,闪过头,忽然想起远在国外的母亲,“当初你就是不支持我妈的事业,让她一个人去了国外打拼,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现在你又要来逼我。”
听到傅为琛口中的母亲,魏婷手一顿,她没有见过傅建业的前妻,只听过她的故事,看过几张模糊的照片,英气漂亮,她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女人能够为了理想去追逐想要的人生。
傅为琛注意到言语的不妥,“妈,我没那个意思,您不要介意。”
“没事没事,我都理解,对了,你外祖父,就是我爸从国外回来了,晚些再走也不迟,见一见你外祖父。”
傅建业并没有理会,随意指了指地上的证件,“去了也得给我这张老脸蒙灰。民航局去不去!不去你现在就出发,以后都不要再回来。”
“我想跟着自己的理想走,父亲!父亲!!”
傅为琛扯住傅建业的衣袖,又给一旁的魏婷使了眼色。
魏婷正要开口,一下就被傅建业呛了回来。
“都是你惯得!这些年他想要什么你都一股脑支持他,交朋友、出国、学新闻学那样不是你在劝着。”
说完傅建业转身就走,无论如何这一次都得听自己的,报社业的严打马上就要上新,多少报社面临关门,如今右判错判略见不鲜,明哲保身才是正途。
“其中厉害早与你严明,你为何就是不听!”傅建业转身下楼,魏婷面露难色,父子二人这回吵得比以往更甚。
“公道在人心,也在笔下,父亲!”
一声父亲,傅建业停住脚步,两秒后又立即动身和刘叔一起下了楼。
“父亲!您真的不能留我容我?.......保重自己等我回来。”
忽而间父亲的背影顿了顿,傅为琛知道,这次父亲是真的对自己有些伤心。
他握住魏婷扶住自己的手,脸颊淌下两滴泪来,“母亲,你也好好保重。”
“去吧,我和你爸等你回来,苦了累了就立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