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亲近(2 / 2)
而后两人不欢而散,独留还在病中的江泠,他沉默地听着爹娘吵架,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听多了,只能拉起被子,蒙住头。
再之后,江泠生病就不会告诉任何人,再难受他都自己忍着,连近身的书童都不知道。
他已经习惯与药石相伴,心悸的时候,自己服下药,睡一觉,难受的时候不会有人拍他的背,告诉他病痛很快就飞走了。
“我没事的。”
江泠轻声开口,“真的,只是受了寒,有些头痛,回去吃了药,歇下就好了。”
叶秋水问:“真的?”
“嗯。”
江泠点头,“我没有骗过你。”
他看着古板正经,不像是会撒谎的模样,叶秋水犹豫地收回手。
“你不要给我送吃的啦,你好好休息,我有钱的。”
叶秋水笑起来,眉眼弯弯,“你给我的钱,还有许多。”
五两银子,叶大丧事只花去一点,叶秋水很宝贵自己的财产。
“好。”
江泠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回去了,你记得不要乱跑,我上次同你说过,年关时人牙子很多,别去人少的地方。”
他说到后面,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知道啦。”
叶秋水乖乖点头,“你快回家吧,我看着你。”
“嗯。”
江泠转身要走,叶秋水又不知想起什么,拉住他,“等一下。”
江泠疑惑地看向她。
叶秋水上前,再一次环住他,动作很轻,“拍拍拍,将病痛全都拍走。”
她如同在掸去衣衫上的灰尘,拍动江泠的衣服,神情认真,煞有其事。
结束后,叶秋水仰起头,笑盈盈,“好啦。”
她身上罩着江泠上次给她的兔绒外衫,将自己裹得圆圆胖胖,因为怕冷,所以只露出一颗脑袋,两只手想要抱住江泠十分费劲,动作也笨拙,仰着脸,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甜甜的,像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暖光。
江泠垂下眸子,眼底静静的,点了点头。
*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曲州开始下雪。
江家与知州府走得越来越近,隔三差五,宋氏就会与知州夫人相约一起喝茶游玩。
江二爷也终于在府衙谋得一官半职,他已不是小小的主簿,仕途上更上一层楼,应酬变多,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知州大人有什么事情都带着他在身侧,江二爷升迁,整个江氏都为此高兴,同样,他们也期盼着江泠能早些被举荐入京,去国子监读书。
因此将要年关的时候,江泠能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从早到晚都在看书,生病的时候,床头也摞满厚厚一叠课业。
没有长辈,没有县衙的补贴,叶秋水开始学着做事情。
但她能做的不多,只有帮别人跑腿、端盘子,许多地方会觉得六七岁的孩子毛手毛脚,不如大人灵活,但也有的地方觉得孩子好压榨,明明干着同样的工作,报酬却只有一小半。
叶秋水在一间酒肆替主人家端盘子,一日的报酬是两文钱。
不识字,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的文盲,连糊口都困难。
店家是个抠搜的男人,舍不得花钱雇大人,专找一些半大的孩子,用低廉的报酬雇佣他们给自己干活。
两文钱,不仅要跑腿端盘子,有时还要择菜,洗碗。
叶秋水只干了几天,脚底便长满水泡。
店家看不得工人停下来歇息片刻,她只能不停地走动。
夜里酒肆打烊,叶秋水踮着脚,擦桌子,擦柜臺,一旁店家正在拨动算盘算账,身边站着他的小儿子,圆头圆脑,胖得衣服都挤开,男人一边伸着手在账本上指指点点,一边拎着儿子的后领,教他怎么算。
可惜儿子是个猪头猪脑的,挠着头,拨动珠盘,算了几遍,账目都是一团糟。
男人暴怒,“你把九归口诀背来。”
小孩生不如死,嗡声嘟囔:“逢一进一,逢二进二……逢三进一,逢六进二,逢九进三,三一三余一,三二六余二……”
他背得磕绊,男人手拿戒尺,错一下,打一下,不一会儿,小孩涕泪连连,抹着眼泪拨弄算珠。
叶秋水在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手上也模仿起拨算珠的动作,低声念叨:“三一三余一,三二六余二……”
那小孩算术学得不精,长辈只能从头教起。
许久,叶秋水擦完桌子,擦柜臺时,她刻意慢了些,盯着小孩写字的动作。
等背完九归口诀,男人问了一个简单的算术题,小孩支支吾吾,在纸上涂涂画画,久久说不出答案。
一旁的叶秋水拧了拧抹布,脱口而出,“是三十又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