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壁前（2 / 2）

内心苦笑着，自我安慰着，瞬息之间心态转变万千的许棂洺，强迫着他的眼神飘动向许云焕，他想注意注意许云焕现在是什么丑态。

当许棂洺的眼神凝视到许云焕……

霎那间，许棂洺的瞳孔就因惊诧猛然缩小，脸上表情因震惊瞬间僵硬，那颗蹦跳在许棂洺胸膛中的心脏仿若都已经停止了震动。

许棂洺眼中的世界在翻转滚动，在内心崩塌，在摧毁殆尽。

这……怎么可能！

被恐惧囚禁的许棂洺，此刻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灰暗幽深的渊之壁中，不知于何时伸出一只黑色滔天巨爪，巨爪遮天蔽日，布满嶙峋的暗沉鳞片。

其上散发的威势正是许棂洺无法动弹的根源，而此刻，这恐怖如斯的黑色巨爪竟然……竟然好似在抚摸许云焕的头顶！

是他看错了吗？还是说，出现了临死的错觉？许棂洺陷入了自我怀疑，他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他的亲眼所见……

黑色巨爪的动作看上去轻柔而又小心翼翼，与它狰狞恐怖的外观完全不相匹配，好似生怕伤害到许云焕丝毫——虽然巨爪完全没有触碰到许棂洺的身体。

许棂洺经这短短一瞬场景便已经心境崩溃，那根绷在心中的弦，彻彻底底的碎裂成粉末。

原来，这就是你的倚仗啊。

许棂洺面庞上因恐惧而僵硬的肌肉止不住的抖动，万般苦涩，化为一笑，原本狰狞的面容现在看上去竟然有种如路边乞丐般的可怜。

许棂洺终究觉得，他和许云焕之间，好像存在着不可捉摸的差距，这道差距永远在，就像湖中鱼永远不能跨过溪流河山到达川泽江海，宛有一道天堑横亘其间。

以前未能清晰的看见这道差距，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许棂洺已经明了，能窥得其中一二了。

许云焕，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许棂洺放弃了挣扎，堪堪用尽全力闭上了双目。

先前的癫狂爆发与旁若无人的大笑好似真就是一个笑话，许棂洺回视过去，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许棂洺此刻原本应该有着许多疑问，比如为何许云焕一意来到魔渊，为何魔渊中的魔物会眷顾许云焕……

不过，许棂洺累了，他不想再探究了，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多此一举谋划亲手杀死许云焕，一件简单的事被他自己复杂化了。

又是因为自己的高傲，才丢失了杀死许云焕的唯一机会——许棂洺这时也才发觉，他自己也是有傲气的，幼稚的傲气，只不过本身自己做事时只顾眼前事了，并不能察觉到。

人有傲气没什么不好的，但坏就坏在不分场合的傲气。

铭心自问，后悔吗？

好像也不是太后悔，至少对得起他所应下的承诺，单单后悔的事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双目紧闭，随即而来是放空和放松，黑暗给许棂洺带来莫名暖意，身躯之颤栗因此稍稍缓解下来。

许棂洺将［曳影］自主收回体内，将随身的命灵［影灵］消散，并自我封闭五识，陷入沉睡。

许棂洺不想如同败犬一般仓皇逃窜。

所以许棂洺不做挣扎，他的后事如何，交予此番较量胜者许云焕定夺，生死不论。

……

许云焕只是淡然的瞥了一眼已经掉落于地面的许棂洺，然后就背过身去了。

许云焕并不知晓许棂洺内心复杂的独角戏，也并不知晓许棂洺在心目已经把他高看成不可捉摸的人物的心思。

但许云焕终于知晓了他所期盼的真相的一鳞半爪！

许云焕笑了，他笑他曾经的内心深处那道强烈地直觉，笑他此番一意孤行的正确，笑他曾自认为他被魔渊蛊惑了……

一个人迫于无奈下的抉择往往是对的。

许云焕没有错，他应该来这里，也必须来这里！

巨爪抚摸于头颅，奇异的力量进入脑海中，封存着的一段记忆因此如潮水涌现，许云焕在一瞬之间就知晓了当年变故起因以及缘由，过程以及结果。

原来如此……

随着时间流逝，脑海中梳理着仍在不断迸发的忆，许云焕逐渐收敛起笑容，出神喃喃自语，他的面庞和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而认真。

许云焕深深叹了一口气。

忆往昔，苍天负他，世人恶他，族亲弃他，陌者欺他，种种之恶意恶行恶性，许云焕只是韬光养晦，不去理会，不去在意，不做反击。

家族长辈曾留给许云焕一句话，让他好自为之：退一生，海阔天空；忍一世，风平浪静。

但现在再看，此番言论不过是笑话，虚言，空谈，这并不是一句教诲，而是一位长辈的变相的嘲讽。

人群的愚蠢从来使后人发笑，那段记忆，可化为一段故事——一段俗套且悲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