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互诉衷肠(1 / 2)
二人见到对方出门,不由得都愣在当场。就这样二人隔着院子对视了许久之后,林子孝轻轻说道:“有些睡不着,想出来走走,要不一起?”
谢明嫱也未答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走出了院门。
东海仙宫山门离海滩距离不算太远,此时已经夜深,周围的丛林也一片宁静,只有月光露过树影,洒下一地斑驳。两人走在山间的石阶之上,谢明嫱落后在林子孝三五步的地方跟着,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山道,来到海滩边上。
夜晚的大海在月光映照之下更显深邃,夜间潮涨,一波波的海浪冲刷着铺满细沙的海滩,留下一层一层浅浅的水印和一阵一阵低沉的声音。
林子孝找到一块一人高的礁石,一个纵身跳了上去,而后回身伸出手来接应后面的谢明嫱。见他伸手,谢明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也跃上了礁石,在林子孝旁边坐下。
二人就这样远眺着海面与天空相接之处,听着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过了许久,林子孝轻轻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相识已经多久了?”
谢明嫱低声答道:“七年有余。”
林子孝长叹一声,说道:“是啊,七年九个月零十一天了,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初上山时候的情形,但那一幕却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这一生只怕也无法抹去。”
“还记得那年的初春,桃花开得正艳,突然听人说有三个新要入门的少年,年龄与我们相仿,所以便想前去看看。谁知这一看不打紧,却是从此无法自拔。”说罢,林子孝露出个苦涩的笑容,而后又继续说道:“我依然记得当时你一袭白裙,静静地站在大殿中,那份清冷坚毅之感,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乾云山上师姐师妹们不少,容貌出众者也众多,但从来没有哪一位能够给我怦然心动之感。只有你,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一般,清雅脱俗,令我一见沉醉。”
“而后便是这七年多的相处,在你面前,我尽自己一切可能,想要把自己对你的情意表达出来。你性子清冷,我便用一切办法,想要让你多开心一些。虽然在南疆之前,你对我都是不冷不热,虽然并未明示拒绝,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便已经说明了一切。别看我那时整日在你面前没脸没皮,嬉笑打闹,但其实心中颇为煎熬,曾经有好几次我和兴平抱怨过,说你的心是一块千年寒玉,我却当成寒冰,想要用自己的温暖将之融化,但多年下来却发现寒意如初,并未变化。好多次,我几乎就要放弃了,因为我感觉在你面前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甚至我都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说完,将头低下,不再说话。
这时,旁边传来谢明嫱轻轻柔柔的声音:“既然这般痛苦,大丈夫当断则断,为何你不就此放下?”
林子孝听她这么说,转头看着谢明嫱,苦笑一声说道:“放下?谈何容易。从十六岁开始,我初见你的那一刻起,情根便已深种,这许多年来,无论你待我如何,我对你的感情都未曾改变。我常常在想,若是此生不能与你相守,那么我便在乾云山上做个道士,从此梅妻鹤子,了此残生。”
望着林子孝真挚的眼神,谢明嫱脸上突然觉得火热,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起来。她长吁了一口气,不再看林子孝,而是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的明月。轻轻说道:“我自幼便是在家族的保护之中长大,从出生被发现天生雷灵之体,家族中人便将我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尤其是祖父,更是对我寄予厚望。因怕母亲对我太过溺爱,所以在我断奶之后,便将我接到内院,由下人负责我的饮食起居,而自那之后,我便很少能够见到父母,每日的安排便是修炼、吃饭、睡觉,”
“当渐渐懂事之后,我常常在修炼之余偷偷站在内院门口向外观看,那里有一群和我年岁相仿的孩子每日一起顽闹,而我,却没有和他们一起玩的机会。多少次,我都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想要踏出院门,和他们一起玩耍,但是每当想起祖父那严厉的眼神,再想起父母见我时那疼惜的样子,我便只能悄悄将院门掩上,继续回到静室修炼。”
“直到有一天,父亲抱回一个小小的孩子,说是我的妹妹,那便是明君。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每日里一同修炼,一同睡觉,因为有她相伴,便是枯燥的修炼也似乎明亮了起来。你现在看到明君是那个样子,但她小的时候十分活泼,每日里都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虽然我知道她不是和我一母所生,但那份血脉亲情却是无法改变,而她对我的依恋,更让我觉得自己内心充满的温暖。”
“而这一切,在我十岁那年不复存在。我记得那一日,久旱无雨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我先来到静室,左等右等不见明君过来,突然外面传来车马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我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冲出了内院,来到外面,隔着外墙,我听清楚了那正是明君的哭声。情急之下,我飞身跃过墙头,便看到一辆马车正向着城门而去。我大声地叫着明君的名字,而马车中也传来明君哭喊姐姐的声音,但另一个严厉的呵斥声将她的哭声打断。我拼命地要向马车跑去,这时一只大手却将我按住,我回头便看到父亲那带着愧疚的脸,我大声地质问他要将明君送到哪里去,他只是沉默地摇摇头说等我长大之后便自然会明白。而那辆马车,也在此时消失在了远处。”
“之后我虽然哭闹,但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明君的去向,随着时间流逝,我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从此,我每日苦修,却不再与任何人交流,便是父母,也是一样。因为在我的内心中痛恨他们不能保护妹妹,也痛恨他们不能为我争取自由。既然连父母都不可靠,那么一切都需要由我自己来争取,我努力修炼便是想要早早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家族,更想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后来我渐渐听说,明君乃是天生纯阴之体,这本来也是和我一样修行的奇才,但祖父却不知是从何处听说纯阴之体有妨主之灾,需要送去别家抚养,至及笄之后方可重归家门。而明君的母亲乃是族中一名侍女,偶尔与父亲有了明君,祖父恨父亲不争气,失了大族颜面,因而将明君带回,同时给了明君母亲些许财物,便将她打发出府。明君一直被奶妈喂大,到了三岁可修行之时便带来与我一同修行。”
“因我年岁渐大,家族中对我的管束也不再那般严格,我打听到明君母亲居所,便前去探望。去到那里才知道那个苦命的女子被赶出府后因为思念女儿,最终一病不起,已经早就去世,有好心的邻居将她葬在了城外。自此,我便每年她的祭日前去祭奠她。”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那一年前去祭拜,在坟前再一次见到了明君,她的神情冷漠,身上充满了凶煞之气,整个人变得陌生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她打听到我每年前来祭拜她的母亲,因此对我仍然存有感念之情,但当我问她那些年的生活时她却沉默不语。虽然我邀她回家,但被她拒绝了,她说,她已经没有家了,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我。”
“自此之后,我和她便每年只能在祭拜之时见上一面,直到她到了及笄之年,家族中决定将我姐妹二人送上乾云山之前,她才回到家中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