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张云灏（2 / 2）

出于对张云灏的某种同情，也可能出于寂寞，希光唤醒了张云灏，这公子一醒，摸着头琢磨了半天，突然抓着希光的手：

“那女子，那女子是妖怪呀！”

希光只能骗他，正是知道她是妖怪，所以她们才逃进了这个山洞的。张云灏对面前这个勇敢的希光充满了钦佩，同时又充满了感激。他突然一改往日轻佻的样子，严肃的对希光说：

“咱们这回死里逃生，回去就好好过日子吧！”

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躺在床上抱着头，俨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派头，对希光许以未来：他们以后生三个孩子，太少了不行，万一生了不肖子，还有其他的孩子可以好好养育。太多了也不好，他不希望希光太受苦。而且他也保证，他张云灏这一生，女人也见得多了，真正喜欢的也只有希光她一个。日后希光跟了他，那么他保证，是不会像他爹那样的。他最多就一妻一妾足够了。

“啊？还要纳妾？”希光说

“你要不高兴，那就不纳！”他顺着希光的意思说。他其实想的是，万一希光不能生，就让小妾生，反正孩子都是他们的。但他没有说。因为希光难得的温柔，难得的可以一起说说话。

“我爹那人，我对他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因为他既是我爹，是爱我的人，同时又是太宰臣，是大官，是个比较不折手段的人。当然他的爱也不纯粹，他对美貌女子的爱和对我的爱都一样的，没有差别。所以身为儿子的我在他眼里其实跟娼妇也没什么差别。”张云灏对希光说。

他说，他打小确实对赌一类的东西天赋异禀，但也不是真讨厌读书。那是有一回，他在屋里躲着玩杇蒲，听到他爹跟别人谈论他娘，言语里毫无尊重，原来他爹是为了得到他外公的支持才娶的他娘。而他娘却什么都不知道，依然贴心贴肺的等着他爹。

他每当见着他娘跟人拈酸吃醋的样子，他就觉得：女人真贱！

他每当见着他爹挽着他娘人前恩爱的样子，他就觉得：他们真假！如此的结合有什么意思？

他娘明明喜欢吹笛子，因为他爹不喜欢，她就丢弃了。她明明喜欢花色的衣服，因为他爹喜欢素色的，她就一直穿素色的衣服。包括饮食起居，她无一不在讨好他爹。可是有什么用？他爹明明是看着新纳的姨娘时，那眼里的温柔和喜悦藏都藏不住，他娘却总是自欺欺人的觉得只要他用功一切就会改变，就会好起来。

他为什么要帮他娘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他爹不过是用这种手段让她好好养大儿子而已。他一看着他们假模假式的在一起就犯恶心。他这辈子不要像他娘那样，总是不能做自己高兴的事情。也不要像他爹那样算计虚假的过一生。他要恣意畅快的活着。为自己而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正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他爹曾经陷害过一个大臣，让那个人整个家族都抄家灭门，只是因为那人检举他有私扣公银的行为。他爹还诬陷过一个将军。也给别人设计过圈套。他都不知道他爹究竟有多少阴谋。因为他就躲在暗处无意中偷听了那么几次，次次都是尔虞我诈的陷害。

他说，他爹有那么多钱，让无数人身首异处才换回来的钱，他为什么不给他花了？反正他还有很多。

说起他娘，张云灏脸上浮现出一股懊悔之色。他娘是爱他的，比他爹更爱，他是他娘的全部。他娘曾经那么全身心的照顾他。他却总是觉得她蠢。总是要跟她作对。

有一回，他对他娘说：

“你带我回外公家吧，外公能养活咱俩。”

他娘却打断他，骂他说胡话。他对他娘说，爹其实没那么爱你，他娘却说：

“他不爱他娶我？你小孩子懂什么？”

他娘一生，都活得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相矛盾，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纳妾，一边又信誓旦旦的认为一切根源在于自己生的孩子不够好。她明明看着那个男人成天黏在小妾房里不肯离去，却始终坚持认为那是因为他被她生的孩子伤透了心。

“她其实是个好母亲！”张云灏说。他如今挺懊悔的，从他懂事起，就没带给过这位娘亲快乐。有时候明明看到她笑了，他都得故意让她哭一回。他总是想报复一切，他总是心里不痛快。他有很多不甘。他曾经那么想偏不在他们希望的地方一鸣惊人，偏就要在他们痛恨的地方一鸣惊人，要精彩绝伦，要他们目瞪口呆。

他是在他娘的眼泪里长大的呀！

因为他看过她太多的眼泪，所以不再适应她的笑，所以才会那么逃避她的笑吗？

“好想见见我娘笑的样子啊！”张云灏说

“她如今吃斋念佛的，你见过她慈眉善目的样子吧？”张云灏问希光。

希光点点头，想起那个女人之前对希光说过的那些糊里糊涂的话，希光想也许她提前知道些什么吧？啊，对了，她之前叫希光让张云灏出家？可是魔王却说他要死了。哎，到底怎么回事？希光琢磨不透。

张云灏兀自还在说，跟自己投缘的人这么说话多愉快啊。这可是平生从未对他人说过的话呵！张云灏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是的，幸福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希光却说：“你呆在这儿，哪里都别去。我出去想办法去趟你家吧。要见到你娘，我带她来见你。”

张云灏不期希光要走，起身拉着希光，有些黏腻的说：

“要走咱俩一起走。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希光想说你跟着我走我才不放心呢。但她说出来的理由却是：

“你现在身体不好，先好好养着，等我回来，记住，哪儿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