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之香的迷途（1 / 2）

回到万仙楼的绮红，又变了一个样，她变得温婉平和了。似乎出去后受了什么刺激，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一般。让担心的那些麽麽和姑姑们，放心了不少。

她们当然不知道绮红的际遇。更不知道绮红的平和只是在不确定的危险场所里，尽量替自己减少冲突而已。她不知道这万仙楼，到底是不是有—妖？她拿着那个小小的，劣质黄铜打磨成的不甚明亮的小小镜子，迷惑不解。

她悄悄用这把镜子将周围人都试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她内心其实一直在摇摆，到底要不要信那团不明物体所说的话？他是个妖物无疑了，一个妖物的话，能信吗？

可是很快，绮红就验证了手里这把镜子的用处。当时她正在楼里闲逛，怀抱着镜子，遇着熟悉的人就悄悄拿出来比照一番。如她担心的那样，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可是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发现楼上的一个女子从外回来，表情暗淡，神色萎靡，就连与绮红擦身而过似乎都没注意，好似极累极乏的样子。

绮红等她走过去了，出于习惯拿出了镜子，本来不抱希望的，谁知道那镜子里并没出现一个美丽女子的身影，而是一只狐狸，一只拖着四条尾巴的千真万确的狐狸，那狐狸的脖子上还有一圈暗棕色的毛。这一瞧，令绮红的冷汗直冒。她一下子瘫软在一旁的廊凳上。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是她亲眼所见的事实。绮红吓得脸色苍白，不得不将头靠在廊柱上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不认识之香。刚刚上楼的那只狐狸就是希光和忽阿鲁他们的姐妹之香。之香近日频频约会范公子。日渐的被那范公子玩在了掌心。那范公子起初是见着这么个垂柳一般的狐媚女子，也心生好感的。极好的是，佳人也有意，他也就不推辞，轻轻巧巧的就抱得了美人。

一番相处下来，他发现原来佳人不仅寂寞，还有些傻傻的。随便扯个幌子，找个理由，她都信。从最初的替他更换大房子，到后来给他大把的钱财，寂寞时，还会伺候床笫。这样的好事，他当然笑纳。世人便是如此，时间久一些，他就有些腻。于是流连于别的花楼，穿梭于赌坊之间。他总仗着有这么一个万仙楼的美人，如同手里捏了一棵摇钱树一般，因此大把的使钱，以致于赌债高筑。

当日，他再一次伸手向之香要钱，之香困窘的表示已经没有，当初交给他的，是不止之香的财物，连同山美、星鬓和辛萝的，全部都交给了他。之香作为一只狐狸，虽说对于男女之事了熟于心，但对于银钱财物，却是所知甚少，她不明白那些珠宝钱财到底有多大作用，以致于世人痴迷。因此倾其所有都交与了这个范公子。谁知道他就像一个填不满的深渊一般，总是缺钱。

当他听到之香说没钱的时候，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伸手扇了之香一耳光，他朝着之香怒吼：

“蠢货，你是万仙楼的名妓，会没有钱？没钱你不会去接客吗？你不会找那些达官贵人们借吗？他们只要伸个小指头，就够清还我的债项了。”

之香从来没遭遇过这种事，一下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那个有些变样的范公子。谁想那范公子似乎还不解气，又指着之香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令我感到多难看？知不知道我这样会教别人耻笑？你看看你，穿金着银，绫罗绸缎，这么体面，却让你的夫君，如此颜面尽失的出去见人。你忍心吗？”

之香很惶恐，在狐狸的世界里从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那些看着毫无用处的东西会让人耻笑，会让人颜面尽失？

范公子又说：

“我范家也是书香门第，你是勾栏女子，你我门第悬殊，我不嫌弃你，本打算与你长相厮守，你却是如此令我寒心。老父亲若是知道我与你来往，又因为你的不够贤良淑德而让我脸面无光。他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之香很惶恐，想不到后果竟是如此严重，因此嘴里不住的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后果会如此严重。也不希望相公的父亲感到伤心。”

范公子如此才舒缓了一下情绪，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说：

“这就对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现在就赶紧回去，先把钱筹出来恢复夫君我的名誉为要。快去。”

之香本打算听他的话离开，但是想了下又忍不住问：

“范郎，过去我本住在山里，来洛阳也只呆在万仙楼，从来不懂万仙楼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今日你这么一说，想我需要改进的地方也多。范郎所指的勾栏女子，门第悬殊是什么意思？相公嫌弃我，又是指？我不够贤良淑德，又是指？”

范公子听了这话，很得意，于是对之香说：

“门第的高低，譬如大树与小草，草怎么能跟树相比呢？”之香点点头。

“又譬如栅栏里关着的牲畜与华宅里住的人，那能相提并论吗？”之香点点头

“我不嫌弃你，就如同华宅里的人抱着猫狗一般，那是无上的宠爱。”之香这点听了有些不赞同，说：

“那狗也是有感情的，它也不嫌主人呀，不离不弃的跟着主人。也是因为主人对它好吧？那是相互的。”

范公子有些不高兴：

“你懂什么？你出去问问，畜生能跟人比？它们穿衣带帽吗？它们能看书写字吗？一言之，长毛的都是畜生。畜生就是畜生，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人一样。今日我不想跟你谈什么畜生的问题。既然你这么急切的想知道，我先教你什么叫贤良淑德吧？所谓女人的贤良淑德，就是指她要维护夫君的颜面，她不能做令夫君难堪的事情。她要听从夫君，服侍夫君，让夫君感到愉快。她应该宽容沉静，不干涉夫君的自由，她应该懂得夫君的喜好，能及时出现在夫君需要她的地方。这样的女子，才能称得上贤良淑德啊。世间女子，美貌妖媚在贤良淑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自古说，娶妻求贤，即是如此。”

之香隐着内心的痛楚，这一席话几乎让之香感到难过得无以复加。她是狐狸，长毛的都是畜生。她的美貌在贤良淑德面前，不值一提。她今日做了让夫君难堪的事，她没有带给他钱财。她没有做到。啊，世间的爱原来是这样的啊！之香很痛苦，过去的她多么无忧无虑啊！可是她却为了这个所谓的爱，甘愿走进了人类的牢笼。这个令她痛苦又给她快乐的牢笼，又是那么的吸引她，叫她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