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2 / 2)
“只能根据肉眼分辨出半成……怎么了,您对自然现象感兴趣吗?”
“你父亲说你以前懂很多东西,算得出有太阳时的几点,还有看月亮就可以知道农历的几号,还能认出星星叫什么名字……”
“天上也就那么几颗星星,叫‘大火’的心宿,还有叫不出名的孤星,太多了;我还能分辨出它们出现在什么时候呢,还知道分辨四季呢,太多太多了……可有什么用,我知道它们的存在,可我看不见它们,也看不清它们的模样;连群星之首的北斗和北极星都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太远了它们也看不见我……”
“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了,我听阿雪说你喜欢一个人跑去玩,一定看到过很多东西吧。”
“有机会那就一起去吧,不过你们可不要打扰我的兴致,我可不想因为你们的劳累而停下脚步。去过很多地方不一定见识过很多东西,我只是在走路,走在空白的路上,不知体会到了个所以然;我也没多大的见识,我还是没见过北极星,只是捎带感受了风土人情,过后也忘记了有什么风味。”
“真是无情呀,你都不想等我,那我怎么会放心和你去呢。你心情还没有变好哟,是我们的话题有你不喜欢讲的吗?”
“那就不要再提及我们之前讲过的所有话了,换个话题吧,重新开始——我觉得您很喜欢打探我们的内心,然后试着靠近我们,对吗?”
“是因为天黑的缘故才问这样的话吗?你要我怎么说,我怎么说都不能令你满意吧。你有些失礼了,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了好吗?”
“如果我拒绝,必须让您回答呢?”
“那就不要再尊称我为‘您’了,收回你的虚假吧。”
“这算是回答吗?”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不想向你解释什么。”
白月高挂,云层移动的样子也照进了赏月者的眼帘,不知它们会在哪儿停下,洗净身上的水渍,那样子的话它们轻松的模样也会飘得更远一些。月亮时而探出头,即便是未圆满的样子也显得好看;并非月亮有不好看的时候,而是它在任何一个时刻都有它本身的美丽,也携带者褒扬者赋予它的别样魅力。
飘过的云朵,不知在眼帘里重复了多少次,可即便明月如此皎洁,却也没有照亮大地,更没有照亮身处高处的阳台。
“阿雪说你会写诗,你写一首送给我吧,当做是道歉。”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一定很合时宜对吧?”
“写在诗里,封存在日记本里,再也不提及不好吗,你不是经常这样做吗?”
“你也翻阅了我的隐私?算了,不再说这些了,我并不讨厌别人看我的日记。你看出些什么了,刚才的口不择言?还是阿雪告诉你的,或是你俩都有相同的认知。我不在乎,不在乎你们看,也不在乎你们为之解读。是对的吗,是错的吗,不都是靠我一句话就可以否定可以肯定的吗,你们说的又有什么用。你们的行为又算什么,偷窥吗?不,从阿雪第一天进到房间翻找东西时我就默许了;就算是过错又怎样,是我认可的,是我造成的。不过我并不审判你和她的行为,也算不上是原谅,可你们试着从中发现点什么,还用来靠近它的主人,是想救赎曾经那个孩子吗?总有人想要拯救那个孩子,你们又算第几个呢?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值得那么多人去关照,甚至拙劣地以悄悄的方式来引导他的走向;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是有多么的蠢才能让那么多人来为之开导,还有,那些拯救的人,是不是真把他当作蠢材了,可他们的演技却又那样的不佳,就差没把‘你有问题’说出口了。最后,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原来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太聪明。他们所作所为,却被那个孩子读懂了,他无不是在为他们承担愚蠢的过失,无不是在谅解他们的愚蠢。可这一切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什么也不认同,不认同他们的行为,不认同他们愚蠢的想法,甚至不认同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他的家人又怎么办?也要厌恶吗,也要抛弃吗?那个孩子没有,他在珍惜,他在团聚,可到达了某个关系点后,他却感受到了伤害,感受到了不适,甚至又感受到了羞辱。于是他更加珍惜了,更加在他自己脱手散开的时候努力靠近了。他这一切是不是很累啊,反正我觉得很累,不过还好,他的主人流放了他,流放去了边界。可笑的是,他的主人拥有的,只剩边界了,管辖的范围不过是区分内与外的那一条线。可怜,不幸,可悲,他总是占了许多这般的情绪,奇怪的是,他不能为之流泪,同样的,也不能为之解脱。”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不能有相同的感受,但我发现你此刻有悲伤、有伤心,甚至是不安,现在我能感受到,已经足够了。你愿意进入我的怀抱吗?我可以拥抱你,你也可以偷偷在里面哭泣,没人会知道。仅靠自身的发热制造温暖,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然后变得冷漠,也会变得麻木。有他人在时,会产生对应,会为了另一个人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像是镜子,不好的地方总能一眼发现,然后照着去整理。”
“如果我拒绝你,你肯定要说我麻木,已经变得冷漠了吧。我很感谢,不过我并不打算与你拥抱,在我看来这不过是逃避寒冷而点燃火柴那样无意义。你知道的并不多,就不要在只知道这么点的情况下猜想些什么了。感谢你想把怀抱借给我,你伸只手过来就行了,这点热量足够了。”
她的手钻进了他的毯子里,将他的一只手拿了出来,放在了她的腹上。右手扣在了他的右手上,紧贴着传递更多的热量。她将毛毯盖回了身上,一并把伸过来的手也覆盖了。
“小把戏,还没等到热量传到我能感受到的地步,就消逝在了之间的猜疑中——当然,或许也在做作中。我只记得你的温暖流传不到我心。”
“是你在单方面的猜疑中消耗殆尽了,不仅夺去了我的热量,也将你本身的热量消耗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热情不足,那你该反省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我没有撒开你的手,是我贪婪的认为仅此是这些不够,还是说我的心灵感知功能真的已经麻木了?我宁愿相信我还想要索取,也不想要变得麻木。可不愿接受所谓麻木,是不是也算是麻木,在不愿接受它的时候选择贪婪是不是也属于麻木啊。难道不管怎么选择都是我不愿接受的麻木吗?
“你把情感想得太复杂了,就算是你认为的这些可以从你的理智中考察得出,但用在我们彼此身上是不是太过于严苛了。你身为明理、阿雪的兄长,在这点上你却不如他们,连阿鼎也不如,他挨了打挨了骂还会知道自己回家吃饭。你做不到他们的真性情,做不到他们的情感衡量,你仅剩下的爱不知是留给谁的,一定也不是留给你自己的;可能你的爱只是弥补从前的你,那你这一切所表现出的爱是不是虚假的呢,是不是只为了营造一个虚假的充斥着爱意的环境呢?只是为了骗过你自己。连阿雪都看出你的表现是抽去了爱意本身的灵魂,那她是不是在努力配合你的假象呢?她配合你才算是真正的爱,他们一定比你更累。你只是沉浸在自己创建的氛围里,做着双引号内的爱意,而其他人,即要配合你的表象,也要努力克制不去拆穿,只为处处小心不破坏笼罩你的地方。他们要为你做这么多的事,而你只是一心散布令人误会的话,是不是他们显得更辛苦呢,而你才有充裕的时间去想象那些你所谓的对与错。那些对错又有什么关系,结局与过程大可如意,那就去包含好了,又有什么好求全责备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研究了我多久,这又算得了什么,最终不还是要过问我一遍吗,而我是什么,为什么需要向我过问?只因我才是这些话的主人,是我创造了它们;更何况,你向我说的这一切无不是在向我寻求肯定,是想求得真理的肯定为自己卑劣的出身修饰丑恶吧。如果真有那么强悍的话语声,那它为什么只存在于那即可焚烧的记事本里呢;为什么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呢,只能渴望着它的主人能再次翻开给予垂怜。不巧的是,它的主人在写上最后一个句号好人落款时,就再也没来看过它们了。可怜又可悲,可歌又可泣,没想到重见天日的时候竟有这般窘态。它们的新代言人不明真相就任意发声,不知是那所谓的代言人的鄙陋而使得主人赐予它们的生命而变得鄙陋,还是它们本身的低贱就显得鄙陋——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为那些言语生出厌恶你们的情绪,而我说的这些只是在指责言语上的不实,与你与我都无关。”
“你可以把手拿开了,我已经不想再和你说话了,我要进去了。”
“是你把手拿过去的,要么送还回我的椅子里,要么你就此起身离开。”
她掀开了毯子,打开了他的手,而后离开了阳台,去向了大门。他失措,仍停留在阳台,望向天空,只不过月亮也远离了他,现在正躲在檐下,看似再过一会就要找不见了。
他想好,目送这位倾听者,等月亮看不见了就进去。
父亲喝了些酒便要睡觉,这次也不例外,不知何时回了卧室;茶几上散落了几本假期作业,也散去了原先三人在这打闹的场景。
阿鼎回房间了,阿雪背靠沙发,头落在了明理肩上,而阿鼎母亲只是叮嘱了明理几声,也回了卧室。
等明澄进来时,他眼前的景象也只是这番静谧。面色微红的他令明理准备动身回家,而后便去父亲的卧室道别。
阿鼎母亲半掩着门,看着他的脖颈处任由他说着话,最后一声单调的“嗯”结束了当日的见面。她轻轻合上了门,而他,转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向了玄关。
家中时,明理邀他去三楼一趟,说是审查最后的工作。明澄坐在他身旁,直勾勾看着电脑上与一串串字符,直至明理起身让位,他才起身坐了上去,滑了几下后便将此事推给了阿雪。
明理对他说这些天有时间可以做到仔细,他点了点头,手捏着手下楼了。明澄将阿雪叫来客厅,让她有时间去三楼核查明理的工作,她说要上课,拒绝了他,而后又保证晚上放学有空再去。明澄点了点头,向她道晚安,又嘱咐不能出错,不然影响不好。阿雪向他作誓,笑嘻嘻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