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花魁赛终》(2 / 2)
他的衣裳折线在风的作用下曲折,沾染了弥漫的花香和夜间的冷意。
若要为他今日反常的行为解释,只有一点可以道来——风长御从不接受信息差,他凡事都追求极致的把控,
就像你一直踯躅于一个无上意志为你构筑的小屋子里,终日在相同的节奏里发呆、无聊,然后逐渐麻木在房间里发烂,以为视野只有这么大。
最后连空气都和呼吸一起停滞,因为流动只是一个别人灌输的概念,无上意志将你困在这里,说:看啊,世界就该是这样。
可你恍然间推开了一个窥探的门缝,新鲜的气流带着陌生的气息冲你扑面而来,你会害怕但又期待,试图了解,可不敢踏出。
最后在血脉里最原始的探索欲望下,所有的犹豫都会抛诸脑后,就像夏娃和亚当毅然决然地咽下可以获得智慧的鲜红苹果,而无视了神的警告……
风长御能感受到天青恋身上的蹊跷之处,她表现得很明显,或者说,她掩盖的行为很明显。
光影在风长御平整的衣料上错落,他的嘴角微张而吐露出乳白色的热气,男妖正在迈步,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兴奋状态来到新花魁的门前。
“进来吧。”敲门声响起后,那只狐妖如此说道。
风长御没有丝毫犹疑地推门而入,发现房间竟然只亮着一盏暗淡的红烛,天青恋褪去了舞衣的外裳,于窗前环抱着双腿而坐,她精美的鹅蛋脸躺于髌骨上,泛着光辉的银丝倾泻。
“是你啊。”天青恋又转回头,继续望着婵娟舒月,口中虽然说着这句话但似乎并不惊讶。
“嗯,我有事想问你。”
“嘘,等一会儿再问。”天青恋打了个哈欠,光净的玲珑脚一下一下地拍打红香窗木。
风长御没有强求,打量了一会儿房间的装饰,就坐在了还算正常的茶案边。
“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它自罪孽里蜕皮,而像蛆虫一样咀嚼、追逐着世界的肮脏。”
风长御没有打断她如迷一般的发言,敏锐的感官自觉为他勾勒出了画面。
那是,生于糜烂之地的东西,相貌丑陋而凶恶,充满了恶意地在地下刨动,寻觅着什么令它窃喜的禁脔……
“轨迹,嗅着无时无刻不在空中散发的酣甜气息,它窜出一条曲直相错的轨迹。”
它自黑而狭小的空间里游走,匍匐着扬起阵阵灰尘,身后慢慢出现一条飞灰弥漫路线……
“既定之刻,随着万籁俱寂而降临。”
它来了,就在某个地方,而审判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
光净的脚尖于冰冷的地面一点,天青恋用手自上而下地拨开后颈处的银丝,纤细的手指划动柔软长发,直至曼妙的发尾在月光中摇曳,她款款向风长御走来,一刹那的风情足以抵挡世界上所有的芳华。
她拉起风长御的手,接着竟然将愣神中的成年男子半推半摔地放倒在床铺。
皓齿靠近他的耳垂,轻轻地呵气而语:“你想要什么?”
“你的所有……”风长御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棕色的厉目中压制着渴望。
“你所有的信息。”
“发现了?”
“如你所愿,是的。”风长御不知她突然的暧昧为何意,但在扑怀的香气中也低语起来。
“你的演技很明显,故意而为之,却又遮遮掩掩……”
风长御勾住她的脖颈,贴着她的秀发低声回复,“不就是利用我的好奇,把我也当成你夺魁的一步了吗?官方的刽子手。”
天青恋沉默不语,这一招,应是她愿打而他愿挨,是风长御澎湃的好奇心让她从最开始,就有意地注意到更加方便的捷径。
“你给我线索,又清除我的大部分记忆,可你的突然出现以及这个花楼里发生的事情,终是无法隐藏。”他的手劲很大,几乎快把天青恋揉进胸口,虎妖暴躁的戾气在这一刻显露。
“你在解决什么东西,或者追捕什么不该有的存在。”
“令人惊叹的明睿。”
天青恋额头沁出冷汗,人类的肉体比妖族脆弱,酮体的疼痛感使她想向风长御的肩头狠狠咬下。
在销魂的花香中,两人的哝语和动作看起来如此亲密而贴合,就算落下的影子也是相拥的模样。
而幽暗的床底,观摩着红烛和人影的地下鬼窃听欲望已经膨胀到界点,它轻微地挪动臃肿的身躯,却不慎踩到了柔滑的丝绸,静待已久的招魂幡感应到了今晚的猎物,未等它反应,捕捉的审决已经落下。
到时间了。
天青恋缓缓从手袖中推出针管,径直插入了风长御的后背,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从自己身上垂落,天青恋摘下了面纱。
她带着慈悲地睥视着惊讶的虎妖,嘴唇翕动:
“谢谢你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