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追死之物》（1 / 2）

对于苟活在阴霾黑暗里的生物，哪怕只是从外界漏出的烛火微光，也足以为疲倦的眼部神经带来致盲的刺痛感。

就如人世里被丢弃在野外的人类婴儿，被母狼哺育长大后，在艰难的环境中沾染了狼的习惯和作风，洗刷干净了对人的认知和好感。

以至于当狼孩们被人发现，被强制拖回人类社会时，她们完全无法适应被拘束在礼仪和规矩下的生活，可还未完全开发灵智的她们不知如何表达，她们也许曾想试图摇动并不存在的尾巴，向人类传达情绪，也许也曾在困顿中躲在狭小而安心的桌下，向自己的同类龇牙咧嘴。

她们是可悲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要做什么，一切出于本能的反应只有一个目的——保护自己活下去……

短逝夭折的生命显示了狼孩的悲伤。

当一个幼小的生命同样被囹圄拘禁，不知日月流转、不知阳光雨露时，他已经是一个孤独的狼孩了。与黑暗外的盛世芳华隔绝，在绝对的孤寂滋生了以保护自我为中心的思想。

当这个幼小的生命终于冲破枷锁，气喘吁吁地去见证璀璨时。

再一次，川流不息的物体、林立的楼厦、欢笑的生命、哭泣的生命，所有以前似乎经历过但已经陌生了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无比惊诧的同时，隔绝体的孤寂像章鱼触手一般缠绕住懵懂的心脏，吸吮着理性。

无法分辨其他生命的属性，也不知道何去何从，所有生命匆匆忙忙但都带着目的去往自己的归属，一个家，或者，一间可以休息的房。

只有自己，过去和未来，都是虚幻的影子。

看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社会，突然产生的彷徨也好，恶意也罢，他不懂得疏通，只是让这些情绪随着时间积累着，等待爆发。

终于，厌恶的情绪在黏膜中涌动，带着丝丝的阴暗气息肆意地从口腔中攀缘而出，不受控制地奔逃，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不要靠近我！

聆澜在众妖的包围下逃离，仓皇的背影像狼狈脱逃追捕的动物。

他躲开了有妖怪的地方，但并没有离开孤儿院，游移在狭角或外围，试图寻找回自己的东西。

小小的兔影从簇拥的灌木中掠过，被荆棘划开的布衣，渗出血色。

聆澜对这种程度的痛并不关心，但为了身体考虑，他会面不改色地撕下衣服当绷带包扎出血的伤口。

血液垂落于叶片上，顿时，它枯萎成灰色的烂泥。

孤儿院里的小妖怪们似乎出于内疚出来找他了，但并没有告诉管理员聆澜已经失踪了，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正在忙于账房管理和未来购置规划的叶觅也还在安然地做工作。

可惜，即使这些小妖怪尽数出动，妖多势重，也只是把聆澜的行动稍稍推到了更远一点的绿林中。

这是孤儿院的后山，夕阳的长晖映照在池水中泛起粼粼的波光，树影阴翳，鸟鸣虫隐，长长的绿色枝条垂低树冠，许多纤细的藤蔓从此蜿蜒而下。

这里植被繁茂，妖迹罕至，让聆澜有了暂时歇息的机会，他来到水泉前，双手掬起一捧泛着波粼的清涟，正想润一润喉咙。

“呀，找到你啦。”

俏皮而可爱的声音从背后忽然传出，年轻女子扒开了浓密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聆澜手中的水惊落，溅起的水珠在上跃的一刻，从绿丛中钻出的银发女子现于其中。

水珠落下，正是聆澜欲再次奔离的动作。

“别跑啦，你已经很累了吧。”

聆澜的脚步确实有些犹豫，倒不是女子的这句话，而是这个女子的面容分明就是那日桃林里的狐妖。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手里的黑色枪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