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逆流(1 / 2)
荆轲坐在马车中,他没有回头看太子丹,因为他知道,这次多半不能如愿了。
世人皆知秦王政不仅仅只是个君王那么简单,他的武艺也同样超群,更别说还有那削金断铁,名声煊赫的天问,不过纵使这般,他也不得如此,只为报答太子丹的恩情。
那时的人们非常厚道,那是一个讲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时代。
“舞阳,你后悔么?”荆轲盯着卷起的督亢地图,那里面,藏着一把匕首,一把淬炼过剧毒的匕首,一把只要划出一道伤口就能致人死地的匕首。
这匕首的名字,名为残虹,乃是徐夫人以天外陨铁所铸。
残虹的名气或许很小,但想必渊虹的名头诸君应该都听过吧?所谓渊虹,就是残虹的另类再生之物,但这终究是后话了。
“先生何处此言?舞阳绝无半分畏怯之心!”驾着马车的秦舞阳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很坚定地回答了荆轲的问话。
他十二岁就敢杀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来那秦王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料来应该与他平日所见市井之人并无太大差别,最多就是衣着更为光鲜亮丽罢了。
可是,秦舞阳啊秦舞阳,你终究是个少年人,少年人从来就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这原本,是好事,但少年人也有年少的缺陷,而这缺陷是足以致命的。
闻言,荆轲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言,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出这句话的,但又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不想让这个少年和他一起殒命咸阳。
这并不是说他慈悲心肠,作为一个杀手,他的心肠早已冷透。
自从成为杀手之后他荆轲就已经斩灭了所有的感情,毕竟,感情这东西对杀手来说,这是致命的。
那为何他会有如此言论呢?
因为在这个十二岁就敢杀人的少年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荆轲,当年同样桀骜。
摇了摇头,荆轲不再多想,既然对方不曾后悔,纵使自己说再多,又能如何?
他叹了口气。
“先生因何而叹气?”秦舞阳转过头来,凝望着荆轲,这让荆轲有些许不悦。
秦舞阳自然看出来对方的眼神中不悦,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继续专心驾车去了。
百无聊赖中,荆轲的目光四处游走,过不多久,一个被上了红漆,贴着白条的盒子映入眼帘。
那白条上书着樊於期之首这五个大字。
“樊於期?”荆轲的眼神中流露一丝黯然。
樊於期是秦国著名将领,因犯大罪而叛秦,父母宗族皆为王政所戮,幸得太子丹收留。
后荆轲接下刺杀秦王的任务,寻到樊於期,三言两语间,这位名声煊赫的昔日秦将便甘愿献上头颅,以成其大业。
说实话,荆轲很敬佩这位昔日秦将的,是个烈性汉子说自刎就自刎,绝不含糊。
燕国在北方,秦国在西方,两地之间还是非常好远不过这一路上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大概是那些人畏惧燕国的名头吧?
虽说此时的燕国几近末路,根本抵挡不住秦军的虎狼之师,但毕竟是这个时代中的七强之一。
哦,现在已经没有七强了——
三年前,韩王安投降;一年前,赵王迁被俘。
如今的七国,就只剩下了秦魏楚燕齐。
当然,或许这并不是荆轲两人一路无事的根本缘由,毕竟,那些剪径的盗匪可不管这些。
不过秦舞阳也没有说什么想来应该是先生声名显赫吧,他们那些人都畏惧先生。
念及此处,少年心头一阵哂笑,早听闻如今世道剪径强盗不少,他早就跃跃欲试了却没料及这一路上竟没见着一个,不觉有些兴致缺缺。
约莫半月过去了,咸阳城终于到了。
到了咸阳城,秦舞阳阳整个人都变了,从他的眼神中荆轲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他有预感,这个少年多半会在紧急关头坏了大计,于是只得细细叮嘱一番。
在某处驿站安置下来后,荆轲便独自出门去了。
他要想面见秦王,自然是要找个中间人推荐的。否则,凭什么让他面见人家的王上?说到底,他并不是什么使者。
此次往来咸阳,燕国并没有泄露半分气息,这让他多少有些怪异之感;而且那个叫秦舞阳的少年也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是在监视自己。
摇了摇头,这些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铮!”
明晃晃的长剑出鞘,剑尖斜指着荆轲的咽喉,眼前的景况多少让他有些许愕然,不过就是想要去拜访此间的主人罢了,还未曾开口,就拿剑指着自己。
都说秦风彪悍,可这……未免多少有些无礼了吧?
“烦请阁下收回长剑,我乃燕国特使,此为印信,只求阁下为我通禀一声——
“就说是燕国特使荆轲欲拜访蒙嘉大人。”
荆轲躬身行礼,双手呈上了一件玉佩,那玉佩反枕淡青色光泽,镂空很多,还存着的部分构成了一个燕字。
但那时还未曾统一,七雄文字全都不同,是以守门的两个汉子并不识得,不过他们都记得这种样式的玉佩,所以当即收剑,却也没有立时领这人进去,而是教他候在门外。
很快,进去的汉子重新出来,旁边还跟了一个好似管家的人物。
“先生进去罢,我家大人有请……”
荆轲跟着那管家人物进了府邸,走了好一会儿,便见一个中年男子正伏案写着什么。想来这就是中庶子了吧?
“先生这是我家大人,我就不在此处叨扰了……”话毕,那管家就退走了。
在此过程中,蒙嘉根本就没有抬一下头,好像是觉察不到他这站了一个人,这让荆轲心头火起,要不是怕坏了大事今日他俩绝对要没一个。
“竖子好生无礼!”
虽然心头怒火不停翻涌可荆轲的脸上却是古井无波,静静分侯在一旁,就像个下人一样。
过了许久,蒙嘉停下手中不停挥动的笔杆,轻抚胡须,这时才意识到此处站着一位燕国特使,忙请他上座,口中连连赔不是。
“这倒不妨事。”荆轲摆了摆手随后自背上接下包袱,展开,金黄的颜色盈满了整片屋子。
“使者这是何意?”蒙嘉眼睛眯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财物,心头狂喜,他是贪,但他不认为这人会平白无故送他财帛。
荆轲将自己的恳求告诉了蒙嘉,蒙嘉一听,原来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啊,这钱赚的可真轻松是,于是当即答应下来,还强留荆轲在府上吃饭,只是荆轲再三推脱,他也不好强人所难,也就随他去了。
待荆轲远去,蒙嘉唤来亲近之人,交代他们去查查这个叫荆轲的底细,听回报之人都说这人没有什么异常,便准备明日上朝时陈说此事。
回到驿站的荆轲叩开了秦舞阳的房门,再次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留下了哑然的秦舞阳。
“先生真厉害啊!不愧是先生呢!”一想到荆轲所说明日极大可能就要面见秦王了,不知为何,秦舞阳心里满是兴奋。
只要成功回去了,自然有数之不尽的富贵荣华,这是临行前太子丹对他许下的诺言,相信太子丹绝不会欺他,人家毕竟是储君,自然是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而肥的。